入秋的湖水泛着冷光，乌篷船破开镜面似的湖面，桨声“欸乃”，惊起几只白鹭。沈清辞扶着船舷，望着两岸倒退的芦苇荡，指尖无意识着鬓角的茉莉簪——周明轩邀她游湖时，说带她看“江南来的新荷”，可舱内熏着的却是她不喜的龙涎香，与这清雅秋景格格不入。
“清辞姑娘似乎有心事？”周明轩摇着折扇，青灰色的锦袍衬得他面容温润，像幅文人画。他将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推到她面前，茶沫浮着，香气清浅，“那日在谢府匆匆一别，还没来得及问，姑娘对码头火案，可有新发现？”
沈清辞端杯的手顿了顿。自前夜在谢景行袖中摸到卷宗，又撞见秦卫与周明轩的密谋，她心里像压了块湿棉絮，沉甸甸的。此刻被周明轩点破，倒生出几分警惕：“周编修说笑了，我一介女子，哪懂这些案牍事。”
周明轩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拨弄着茶盏：“也是。谢大人那样谨慎的人，怎会让姑娘接触这些凶险事。”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她腰间，“只是姑娘这茉莉簪，倒让我想起件旧物。”
船行至湖心，风突然紧了，卷得芦苇叶“沙沙”作响，像有人在暗处低语。周明轩忽然收起折扇，脸上的笑意淡了，从袖中摸出个东西，用帕子裹着，递到她面前。
“姑娘瞧瞧这个。”
沈清辞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解开帕子，指尖触到块温润的玉——是枚玉佩，大小、玉质都与谢景行给她的半块“辞”佩、还有宸妃画像上的“宸”佩如出一辙。正面刻着个“辞”字，笔锋与她那半块分毫不差，合在一起，正是完整的“辞”。
更让她心惊的是玉佩背面。靠近边缘的地方有片焦黑的痕迹，像被火燎过，裂纹蜿蜒，与她那半块玉佩的缺口严丝合缝。
“这是……”她的声音发颤。
“最后一块佩。”周明轩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着她的耳畔，带着水汽的凉，“当年从‘清辞号’的灰烬里找到的，三块佩本是一套，合起来，才是火案的真相。”
沈清辞攥紧玉佩，指腹硌在焦痕上，像触到了十五年前的火。她想起谢景行给她的那半块佩，想起他说“等揪出内鬼就带你去个地方”，心口突然像被风灌了个空。
“码头火案根本不是意外。”周明轩的声音更轻了，带着刻意的神秘，“是谢景行自导自演。他烧了自家商船，嫁祸给江南的商户，趁机吞并了整条漕运商路，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权臣的掌心月》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才有了今日的权势。”
他指着那片焦痕，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手：“你看这火烧的痕迹，与‘清辞号’的焚毁时间完全对得上。这就是证据。”
沈清辞猛地抽回手，掌心全是汗。船身随波轻晃，她扶着船舷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船舷的木纹硌着掌心，像谢景行按在她后颈时的力道，可此刻想起，只剩刺骨的冷。
“你胡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却没什么底气。
周明轩却像没听见，自顾自往下说：“谢景行这人，最是凉薄。他亲妹妹宸妃，当年不就是被他当作棋子，送进后宫拉拢势力吗？如今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像宸妃，想让你替他妹妹赎罪罢了。”
“赎罪”两个字像冰锥，扎进沈清辞心里。她想起谢景行耳后那颗痣，想起他擦汗时的温柔，想起他问“怕不怕”时眼底的慌——那些让她心动的瞬间，难道真的是演出来的？
风卷着湖水的潮气扑在脸上，冷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望着周明轩，他脸上带着悲悯，眼神却像淬了冰：“姑娘是聪明人，该知道谁才是真心对你。谢景行藏着卷宗，瞒着真相，不就是怕你发现他的真面目吗？”
沈清辞没说话，目光落在玉佩的“辞”字上。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玉上的焦痕泛着暗黄，像块化不开的疤。她忽然想起谢景行袖中的卷宗，想起他锁暗格时抿紧的唇，想起他说“听完就不能回头”——原来他怕的，是这个？
“姑娘不必急着信我。”周明轩将玉佩推到她面前，“留着它，慢慢想。等想通了就会明白，谢景行给你的，从来都是裹着蜜糖的刀。”
他站起身，走到船头，望着远处的芦苇荡，背影在风里显得格外单薄。沈清辞捏着那枚完整的“辞”佩，玉的温润抵不过掌心的凉。湖面上的风还在吹，带着周明轩的话，钻进她心里，搅得那点刚刚生出的信任，摇摇欲坠。
她忽然很想知道，谢景行此刻在做什么。是在书房看卷宗，还是在暗处盯着这艘船？他若知道周明轩给了她这块佩，会是怎样的表情？
船桨“欸乃”一声，惊碎了湖面的倒影。沈清辞望着水中自己的影子，鬓角的茉莉簪在波心晃成模糊的白——她发现，自己竟在害怕。怕周明轩说的是真的，怕谢景行真的是那个藏着刀的人，更怕自己……早己在他的温柔里，动了不该动的心。
湖心的风越来越冷，像要把人卷进湖底。沈清辞将玉佩塞进袖中，指尖触到片冰凉的湿——不知何时，眼泪己经掉了下来，砸在玉上，顺着焦痕的裂纹，晕开一小片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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