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轩的快船消失在芦苇荡后，乌篷船还在湖面轻轻晃。风卷着水腥气扑在脸上，沈清辞靠在谢景行怀里，指尖还攥着他的衣摆，刚才的惊悸还没完全散。
谢景行松开手，退后半步，目光扫过她被溅湿的裙摆，眉头又蹙了蹙：“先回岸。”他转身要去解船绳，沈清辞却忽然定在原地，目光落在船尾。
船尾的木桨斜斜靠在船帮上，桨叶沾着湖水，在阳光下泛着湿冷的光。她的视线往上移，落在桨柄上——那里刻着纹样，缠枝藤蔓绕着半开的茉莉，藤蔓的弧度、花瓣的尖儿，甚至连花蕊的细小纹路，都和她前日在谢景行书房看到的宸妃画像上的衣袍纹样，分毫不差。
心口猛地一震，沈清辞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指尖快要碰到桨柄，又猛地缩回来。她想起老管家说过的话——“宸妃娘娘喜茉莉，贴身的衣物、用度，都要刻上这种缠枝茉莉纹，是独一份的样式”。
周明轩怎么会有这样的船桨？
他不过是个翰林院编修，平日和皇家沾不上多少边，怎么会有带着宸妃贴身纹样的东西？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怎么了？”谢景行察觉到她的反常，转过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船尾。
沈清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周明轩刚才坐过的位置旁，有个黑色的布包落在船板上——该是他慌着逃走时落下的。她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布包，就听见谢景行的声音冷了几分：“别碰。”
她抬头，看见谢景行的目光落在桨柄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覆上冷意。而就在这时，远处芦苇荡里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窥伺。
谢景行脚步一移，挡在沈清辞身前，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那动静很快又消失了，湖面恢复了平静，只剩风拂芦苇的“沙沙”声。
“是周明轩的人？”沈清辞轻声问。
“未必。”谢景行的目光扫过船尾的木桨，“他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留眼线。”他往前走了两步，指尖轻轻碰了碰桨柄上的纹样，动作很轻，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凝重，“这纹样，是宸妃宫里的样式，除了当年伺候她的人，外人仿不来这么像。”
沈清辞的心又沉了沉。伺候宸妃的人？周明轩的主子，难道是当年宫里出来的人？和宸妃有关，又和码头火案有关……这背后到底藏着多少牵扯？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黑色布包——里面没有别的，只有几张折叠的纸，纸上画着图样，是船的构造，还有些模糊的字迹，像是码头的布局。最底下压着张纸条，上面写着“七月初七，清辞号”，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就的。
“这是……”沈清辞抬头看谢景行。
“周明轩的主子，在查当年的船。”谢景行接过布包，翻看着里面的图样，眉头拧得更紧，“他们要找的，恐怕不只是火案的真相。”
就在这时，沈清辞又瞥见了船桨——桨柄靠近末端的地方，有个小小的刻痕，像是个“周”字，被缠枝纹巧妙地遮住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刚要指给谢景行看，就听见远处传来船桨划水的声音，这次很清晰，是朝着他们这边来的。
谢景行将布包塞进怀里，扶着沈清辞往船舱走：“进里面躲着。”
“是周明轩回来了？”沈清辞问，声音有点发颤。
“不是他。”谢景行的手按在她的肩上，力道很稳，“他没这么快回来送死。”他的目光落在船尾的木桨上，眼神冷得像冰，“但来的人，权臣的掌心月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权臣的掌心月最新章节随便看！恐怕和这桨柄上的纹样有关。”
船舱不大，里面堆着些杂物，空气里弥漫着旧木头的味道。沈清辞躲在杂物后面，透过缝隙往外看——来的是艘小船，船上只有一个人，穿着粗布衣裳，戴着斗笠，看不清脸。那人的船划得很慢，靠近乌篷船时，突然停下，声音沙哑地问：“周编修在吗？”
谢景行站在船边，手还按在佩刀上：“找他做什么？”
那人顿了顿，似乎没想到船上是谢景行，过了会儿才说：“送东西。他让我把这个交给沈姑娘。”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小木盒，递了过来。
谢景行没接，目光盯着那人的手——那人的手腕上，有个淡淡的疤痕，形状像朵茉莉，和宸妃画像上的纹样隐隐呼应。
“你是谁？”谢景行的声音更冷了。
那人没回答，突然将木盒往谢景行身上扔，同时船桨一撑，小船飞快地往后退，就要往芦苇荡里钻。谢景行侧身躲开木盒，手一扬，一枚暗器飞出去，正中那人的船底。
“哗啦”一声，船底破了个洞，湖水往里灌。那人慌了，想要游泳逃走，谢景行己经跃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说，谁派你来的？周明轩的主子是谁？”
那人挣扎着，脸涨得通红，却咬着牙不说话。沈清辞从船舱里走出来，看着那人手腕上的疤痕，突然想起宸妃画像旁的小字——“近侍苏氏，腕有茉莉痕”。
“你是当年宸妃宫里的人？”沈清辞的声音有点发颤。
那人的身体猛地一僵，挣扎的力道弱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变得狠戾：“是又怎样？宸妃娘娘死得冤，谢景行，你欠娘娘的，欠‘清辞号’上所有人的，都该还！”
“宸妃的死，与我无关。”谢景行的声音很沉，“当年的火案，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样？”那人冷笑，“若不是你为了权势，把娘娘送进后宫当棋子，她怎么会惨死？若不是你想吞并江南商路，烧了‘清辞号’，船上的人怎么会葬身火海？”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揪，看向谢景行。他的脸色很白，却没反驳，只是攥着那人的手紧了紧：“当年的事，有隐情。”
“隐情？”那人还要再说，突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嘴角流出黑血，眼睛很快失去了神采——竟是服毒自尽了。
谢景行松开手，那人的尸体掉进湖里，很快被湖水卷走。湖面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那只漂浮的小木盒。
沈清辞走过去，捡起木盒，打开——里面没有别的，只有半块玉佩，玉质粗糙，刻着个“宸”字，和谢景行书房里那半块，刚好能拼成一块。
“这是……”
“是宸妃的贴身佩。”谢景行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疲惫，“当年她去世后，这佩就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儿出现。”
沈清辞看着手里的玉佩，又看向船尾的木桨，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多。周明轩、带茉莉痕的近侍、宸妃的佩、桨柄的纹样……这些线索像缠在一起的线，绕得她心慌。
谢景行走到她身边，接过木盒，将玉佩收好：“先回岸。这些事，得慢慢查。”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安抚，“别担心，我会查清楚，不会让你再受牵连。”
沈清辞点点头，没说话。风又起了，吹得船桨轻轻晃动，桨柄上的缠枝茉莉纹在阳光下晃着，像个无声的谜题，等着被解开。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关于宸妃，关于火案，关于她母亲的事，还有太多的秘密，藏在水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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