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座如同炼狱般的废弃粮仓,陈砚悄无声息地潜回藏身之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非人尖啸的嗡鸣,以及空间被强行撕裂后留下的、冰冷诡异的违和感。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并非因为疲惫,而是某种精神上的重压和源自灵魂深处的警惕。
周远安并未睡去,在黑暗中睁着眼,焦虑地等待着他的归来。当看到陈砚完好无损却面色异常凝重时,老人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心又提了起来。
“怎么样?”周老压低声音急问。
陈砚缓缓坐下,没有立刻回答。他需要一点时间,将刚才所见的那场疯狂与灾难性的实验,从单纯的视觉冲击,沉淀为可被理解的认知。
“真正的恐惧,并非源于未知,而是源于对己知规律的彻底颠覆。” 他最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将所见的一切——那强制的能量共振、扭曲的空间、异化的实验体以及最后那道细微的空间裂痕,尽可能冷静地描述给周老。
周远安听完,沉默了许久,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惊悸与一种深沉的悲哀。“他们……这是在重蹈古格的覆辙,甚至走得更远、更疯狂。用科技暴力去撬动认知的壁垒,这比任何物理意义上的战争都要危险。”
“但他们确实撬开了一道缝。”陈砚的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虽然代价惨重,但那条路,似乎真的存在。这证明了我之前的想法可能是对的——‘跃迁’的关键,在于内在的认知状态,而非外部的能量强度。”
粮仓的灾难像一面血腥的镜子,照出了错误道路的终点,也反过来映衬出另一条路的可能轮廓——那条更内在、更凶险、却或许是唯一正确的路。
“有时,敌人的失败,恰恰为你验证了最宝贵的成功禁区。”
决心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他不能再被动地寻找下一把钥匙或下一个地点了。他必须主动为自己“铸剑”——锻造出能够承受“神性视角”的认知状态。
他将那枚唯一的令牌放在两人中间。它此刻安静而温顺,仿佛刚才在粮仓的剧烈反应只是一场幻觉。
“周老,”陈砚的目光异常明亮,“我需要您的帮助。我们不能再跟着别人的节奏走了。从此刻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实验室’。”
他提出的计划让周远安倒吸一口凉气——他不再满足于令牌被动回应,而是要主动地、系统性地利用它,结合父亲的研究手稿、古格星图、桑耶寺的结构启示乃至“镜”透露的冰冷智慧,进行一场极度危险的自我探索和意识训练。
目标是:在失去第二把物理钥匙的情况下,尝试仅凭自身的精神力量,与令牌达成更深层次的共鸣,模拟甚至超越那种“双钥共振”的状态,去触碰那个“认知交汇点”。
这无异于在悬崖边蒙眼行走,任何一次失误,都可能让他步上父亲的后尘,或变成古格陶俑般的存在。
周远安深知其危险,但他也从陈砚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绝。老人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好!我这把老骨头,就陪你赌这一把!你需要我做什么?”
“知识!”陈砚毫不犹豫,“您是考古学家,也是心学研究者。请您从东西方的哲学、宗教、甚至神话传说中,帮我找出所有关于‘内在超越’、‘意识升华’、‘天人合一’的描述和方法论!无论是王阳明的‘致良知’,还是基督教的神秘主义祷告,抑或是佛教的禅定……一切!我们需要从先人的智慧中寻找线索和护身符!”
“智慧并非发明,而是在遗忘中不断重新发现。”
接下来的日子,这间破旧的藏身之所变成了一个奇特的“心炼实验室”。窗外风声鹤唳,追兵可能随时破门而入;窗内,两人却进行着一场寂静而疯狂的冒险。
周远安凭借其深厚的学识,快速梳理着人类文明中关于意识探索的脉络,提炼出各种凝神、内观、扩大感知的技巧与禁忌。陈砚则如同一个最专注的学徒,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并结合手中的令牌进行实践。
过程远非一帆风顺。多次尝试都徒劳无功,令牌毫无反应。有时,陈砚强行集中意念,非但未能引发共鸣,反而引来剧烈的头痛和精神涣散。有一次,他甚至短暂地陷入了类似古格壁画中那种巨大的羞耻与恐惧之中,仿佛被抛回了人类最初的认知悬崖边,险些精神失守。
“修炼之途,九成九是枯燥的重复与失败,真正的飞跃往往只在瞬息。”
但陈砚没有放弃。每一次失败,他都和周老仔细复盘,调整思路。他从父亲日记那疯狂的涂鸦中寻找偏执的专注力,从桑耶寺的结构中领悟意识的立体与完整,从古格的悲剧中感受过度执着的危害。
渐渐地,他与令牌的互动变得微妙起来。它不再只是偶尔发热,而是能持续地传递出一种极细微的、类似“体温”般的温和能量流,帮助他更快地凝神静气。他开始能模糊地感知到令牌内部那复杂树纹所蕴含的、某种规律性的“呼吸”节奏。
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意识节奏,调整到与这“呼吸”同步。
一天深夜,当陈砚再次进入深度冥想状态,全力将意识与令牌的“呼吸”同步时,异变发生了!
没有强光,没有巨响。但那枚令牌却仿佛融化了一般,不再是冰冷的实体,而化作了一团柔和纯净的白色光晕,缓缓漂浮起来,悬停在他的眉心前方。
同时,陈砚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无限拔高,脱离了狭小的房间,脱离了小镇,脱离了地球……他仿佛悬浮于浩瀚的星海之中,而那幅由古格、敦煌、桑耶寺星图融合而成的立体宇宙树经络图,就清晰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看”到那条由令牌光芒指引的能量流动路径,也“看”到了路径尽头那个抽象的“交汇点”。它不再是一个遥远的概念,而成了一个清晰可感的“存在”。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几乎能“感觉”到,在遥远的地方,另一股微弱却同源的能量波动——那一定就是第二把钥匙!它没有被毁灭,只是被抑制和封锁了。而粮仓实验强行撕开的那道空间“裂痕”,则像一块丑陋的伤疤,污染着附近的星图脉络。
这种状态只维持了不到十秒。
白光消退,令牌“啪”地一声落回他的掌心,恢复冰冷。陈砚也瞬间从那种高维视角跌落,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脱,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干。
但他成功了!
虽然短暂,但他确实仅凭一把钥匙和自身的意识,触摸到了那个状态!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周远安激动得老泪纵横,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陈砚的手机(他换了新的匿名卡)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
「‘裂缝’持续扩散,己引发‘现实渗漏’。他们计划在72小时内,用更强的能量源和新的‘实验体’进行最终尝试,目标:稳定并扩大通道。位置不变。」
信息末尾,有一个极细微的、属于艾琳娜·罗斯切利的个人标识。
危机迫在眉睫。对方的下一次实验,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但陈砚此刻的心中,却不再只有焦虑。他握紧了手中的令牌,感受着其中残留的温热度。
他的“剑”,己成。
(第十六章 完)
本章经典句:“最锋利的刃,总是在最寂静的炉火中,由最沉重的锤击反复锻打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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