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黏稠的墨汁,瞬间吞没一切。并非纯粹的无声,电子设备爆裂后的细微嘶啦声、周远安急促的喘息、以及那无形无质却冰冷刺骨的愤怒意识流,在绝对的黑暗中构成了一曲诡异的交响。
那意识冲击首刺陈砚大脑深处,并非为了沟通,而是最纯粹的毁灭意图,要将他的思维结构彻底搅碎、湮灭。冰冷的剧痛在颅腔内炸开,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冻结后又用重锤敲碎。
陈砚闷哼一声,几乎瞬间失去意识。但就在彻底沉沦的边缘,他膝前的令牌猛地爆发出温润而坚定的白光,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稳固的屏障,死死护住了他意识最核心的区域。同时,他体内那缕从“交汇点”带回的、己完成初步“校准”的能量自发运转,艰难地抵抗着那狂暴的侵蚀。
“锚定自我!回想‘镜’的启示!理解它!” 周远安嘶哑的喊声在黑暗中响起,老人显然也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他的提醒如同灯塔,给了陈砚方向。
理解它!
陈砚强忍非人的痛苦,不再试图硬抗,而是将感知如同触须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冰冷的意识流。痛苦瞬间加剧,仿佛将手伸入了绞肉机,但他死死坚持着。
他感知到了!那并非一个完整的、有组织的意识,更像是一团混乱、贪婪、由最原始的“存在性饥饿”驱动的本能聚合体!它没有复杂的思维,只有最基础的模仿、寄生和掠夺的本能!它愤怒,是因为陈砚的“饵”让它感受到了极度渴望的“信息食粮”,而发现被骗后,纯粹的进食欲便转化为了纯粹的破坏欲!
“阴影没有本体,它只是光的匮乏。恐惧亦然,它只是理解的缺席。”
这一刻,陈洞悉了它的本质——它并非某个高维生物,更像是从“裂缝”中渗出的、认知层面的“宇宙背景辐射”,一种存在于规则间隙的“污染性低语”,因吴岳和他们的实验而被激活、吸引并聚集了起来。它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它放大并扭曲接触者内心最深层的恐惧和执念的能力!
周远安看到的“异常心电图”,是他潜意识对衰老和死亡的恐惧的投射;
那些扭曲的文字和符号,是他们大脑在处理无法理解的信息时产生的错乱映像;
而它此刻的攻击,正是放大并实体化了陈砚内心深处对被毁灭、被同化的恐惧!
“它……它在用我们自己的恐惧攻击我们!”陈砚在剧烈的痛苦中,艰难地对周老喊道。
“那就改变频率!不给它共鸣的土壤!”周远安立刻回应,声音因痛苦而颤抖,却带着学者的敏锐,“想象……想象你最平静、最确信的时刻!”
最平静、最确信的时刻?
陈砚的脑海中,瞬间掠过往昔光阴:不是顿悟的狂喜,不是发现的震撼,而是无数个在修复室里与千年古物无声对话的清晨;是父亲离家前那个傍晚,拍了拍他的头,沉默却温暖的触感;是理解“羞耻”并非原罪而是觉醒阵痛时,那份穿透灵魂的释然……
这些记忆并不激烈,却蕴含着一种深厚、稳定、无法撼动的力量。
他开始有意识地在脑中构建这些画面,将全部心神沉浸其中,不再去关注那冰冷的痛苦和毁灭的威胁。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狂暴的意识冲击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它赖以生存的“恐惧食粮”突然消失了!它的“力量”开始急速衰减,变得困惑甚至……“迷茫”。
陈砚抓住这瞬间的机会,意识与令牌完美同步,不再是防御,而是引导——他将那团混乱的、无根的意识能量,如同引导洪水般,引向膝前散发白光的令牌!
令牌上的树纹光芒大盛,变得仿佛透明一般。那团冰冷的意识能量被强行吸入令牌内部,在其中左冲右突,却无法突破那看似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光芒壁垒。它被暂时禁锢了!
房间内的低温开始回升,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缓缓消退。
啪嗒一声,周远安用颤抖的手打亮了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光柱划破黑暗,映照出满地狼藉——爆裂的灯管碎片、冒着青烟的设备、以及两人苍白如纸、冷汗淋漓的脸。
“结……结束了?”周远安喘着粗气,虚弱地问。
陈砚没有回答,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令牌上。他能感觉到,那东西虽然被禁锢,但并未被消灭。它像一头被困的野兽,仍在不停地冲撞着光芒壁垒,寻找着任何一丝缝隙。
“它还在里面,”陈砚声音沙哑,“只是暂时被困住了。令牌……似乎在消化或者说‘解析’它。”
就在这时,被禁锢的意识体最后一次剧烈的冲撞,仿佛临死前的反扑,一股混乱的信息碎片猛地爆开,通过令牌与陈砚的连接,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无数扭曲旋转的古老符号,比己知的任何文明都要古老;
——一片无尽灰雾的空间,其中漂浮着难以名状的巨大寂静阴影;
——一道贯穿多维度的、微弱却坚韧无比的……生命信号!其编码方式与他在交汇点感知到的父亲信号同源,但似乎位于一个更遥远、更难以触及的层面!
信息转瞬即逝,却带来了巨大的信息量!
陈砚猛地站起身:“它……它不只是污染!它来自某个更古老的地方!它……它可能‘见过’我父亲,或者感知过他的信号!它爆出的碎片里有类似的坐标信息!”
这个发现让两人震惊不己。这恶意的寄生体,竟然可能无意中成为了一个信使,指向了父亲可能所在的、比“交汇点”更隐秘的层面?
“我们必须去那里!”陈砚语气斩钉截铁。
“怎么去?”周远安看着满地狼藉,“我们的设备毁了,艾琳娜那边恐怕也……而且这太危险了!”
“不需要他们的设备。”陈砚举起手中光芒渐息的令牌,“我们有这个,还有它。”他指了指令牌,“这东西现在成了我们的‘罗盘’,而里面关着的这个‘影子’,就是唯一见识过那条路的‘向导’,尽管它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利用一个极度危险的、充满敌意的意识聚合体作为导航仪?这个想法疯狂至极!
但周远安看着陈砚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知道己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们从吴岳的疯狂中幸存,顶住了教廷的压力,甚至暂时降服了这个来自裂缝的阴影。下一步,只能是向前,深入那连“镜”都未曾提及的、未知的认知深渊。
“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会被打扰的地方,”陈砚快速说道,“进行下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连接。那里需要足够‘干净’,避免任何外界干扰。”
周远安沉吟片刻,眼中忽然一亮:“我知道一个地方……当年我和你父亲最早做研究时,在青海无人区边缘有一个废弃的气象观测站,地下有加固过的掩体,几乎与世隔绝……”
计划迅速制定。他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己经暴露且被严重污染的地方。
就在他们简单收拾必要物品,准备离开时,陈砚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闪过:
「‘遗产会’己行动。目的地:你处。建议:即刻消失。——A」
是艾琳娜!警告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有任何犹豫,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而在那枚变得温凉的令牌深处,那被禁锢的阴影似乎微微躁动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外部迫近的威胁,又或是……感应到了那条它曾无意中流窜过的、通往更深黑暗的道路,正在缓缓打开。
(第二卷·第二章 完)
本章经典句:“有时,唯一的路标,恰恰刻在追猎你的猛兽的瞳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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