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远的手指在距离皮卷仅一寸处僵住。那声低沉的嗡鸣并非错觉，整个石窟都在随之震颤，细沙如泪，从岩顶簌簌而落。
“怎么回事？”顾明远的一名助手惊呼着后退，手中的工具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艾琳娜猛地抬头，湛蓝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是震动触发机制……这处遗迹有自我保护的设计！”
周远安的脸色苍白如纸，他死死抓住陈砚的手臂，声音颤抖：“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声音……然后……然后就出事了……”
嗡鸣声逐渐变得有节奏，仿佛某种古老的心脏在岩石深处重新开始搏动。石龛中的皮卷表面忽然泛起一层极淡的银光，那些蚀刻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
“退后！”陈砚猛地拉开顾明远。几乎在同一瞬间，石龛西周的岩壁突然裂开数道缝隙，几支锈迹斑斑的青铜弩箭嗖地射出，深深钉入对面的墙壁。
顾明远惊出一身冷汗，终于收起了那副志在必得的傲慢。他的团队乱作一团，有人试图用仪器探测震动来源，有人则惊慌地想要退出石窟。
“别动！”周远安突然喝道，“越是乱动，触发的机关越多！”
陈砚的目光却始终盯着那卷皮卷。他发现，那层银光似乎与石窟壁画的某些线条产生了呼应。他小心翼翼地移动手电，光束掠过那些古老的壁画——当光线扫过那棵“心树”的根部时，嗡鸣声忽然减弱了。
“光……”陈砚喃喃道，“这些壁画对光线有反应。”
他示意众人关闭所有光源。黑暗中，那卷皮卷上的银光愈发清晰，形成一道纤细的光束，精准地投射到壁画上“心树”的某一根枝条上。而那根枝条的末端，正好指向石窟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还有东西。”陈砚低声道。
顾明远眼中重新燃起贪婪，但这次他谨慎了许多：“怎么过去？这一路的机关……”
艾琳娜忽然从背包中取出一本古老的笔记——那是景教早期修士的手稿复刻本。她快速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类似的星图与壁画：“根据记载，这类遗迹的机关往往与‘意图’有关。贪婪的触碰会触发防御，而‘求知’的意念或许能打开通路。”
她望向陈砚：“你需要走过去。只有真正追寻真相的人，才可能安全通过。”
陈砚深吸一口气，迈出了第一步。脚下的石板微微下陷，但什么都没有发生。第二步、第三步……他仿佛行走在一条无形的通道上，两侧是沉睡的杀机。
当他终于走到石窟角落时，发现岩壁上嵌着一块半透明的玉石板。皮卷投射的光束正好落在玉石板上，显示出几行闪烁的文字——那是一种极其古老的叙利亚文与汉文的混合体。
「知见之果，食之目明，然所见第一物，乃己身之赤露。」
「羞耻心生，与神相隐，与己相分。」
「罪非在知，罪在厌己。」
陈砚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文字。忽然，玉石板缓缓滑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没有珍宝，只有一枚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与皮卷相同的纠缠树纹。
就在他拿起令牌的瞬间，整个石窟的嗡鸣声骤然停止。震动平息了。
顾明远迫不及待地冲过来，却发现石龛中的皮卷不知何时己经化作了一捧银灰，仿佛千年的时光在一瞬间追上了它。
“不——！”他绝望地嘶吼。
唯有陈砚手中的令牌冰冷而沉重。他明白，父亲留下的地图指向的从来不是某件物品，而是一重比一重更深的认知困境。这枚令牌，或许是下一阶段的钥匙，也可能是更危险的诱惑。
石窟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当地的文物管理部门终于赶到现场。纷乱中，陈砚悄悄将令牌收入内袋。
他回头望向那幅“心树”壁画，忽然发现，在令牌被取走后，树下那个遮蔽身体的人像旁，多了一行之前被隐藏的细小铭文：
「唯有首视赤露者，方见生命之果。」
（第西章 完）
本章经典句：“真相从不拒绝追寻，它只是厌恶被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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