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川下游的嗡鸣尚未完全平息，艾琳娜腕间寄生虫湮灭带来的精神刺痛仍隐约可感，但前方的路己不容喘息。周老率先转身，目光投向心川旁三条突兀分岔的幽深路径。
“看来，‘它’不喜欢我们清理了不该有的‘耳朵’。”周老声音低沉，目光如炬般扫过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石径，“听听，它们在共用一副喉咙唱歌。”
陈砚凝神，铜镜微倾。果然，三条路径入口处的空气微微扭曲，传来几乎重叠的低语，带着某种程式化的诱惑。
左侧路径传来低沉回响，似陈怀远疲惫却坚毅的嗓音：“选我，砚儿，安全，己知，家族的责任在此。”
中间路径则响起周老平日温和理性的声线，但细听却略显刻板：“选我，陈砚，逻辑，效率，最优解于此。”
右侧路径最为缥缈，竟带着一丝顾明远式的蛊惑：“选我，年轻人，例外，超越，规则为庸人所设。”
陈砚未动，铜镜表面却泛起涟漪。他忽然冷笑，那笑声像碎冰划破粘滞的空气：“如果‘例外’也能批发，论斤售卖，那所谓的‘规则’，岂不成了最大的赝品市场？”
那三条路径的低语戛然一顿，仿佛被掐住了共同的喉咙。
（自由/命运：人是被过去束缚，还是能走出新路？）
周老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声音是赝品，但脚印是真的。摸摸看。”
陈砚蹲下身，指尖触及左侧路径入口的尘埃。那里残留着一串深重的脚印，每一个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踩下，属于父亲陈怀安，脚印指向深处，却带着一种被拖拽的凝滞感。他的指关节蹭过冰冷的地面，一丝凉意顺着手腕爬升，仿佛触摸到一段被责任压得喘不过气的岁月。
中间的路径，脚印清晰、间距标准，属于周老，理性得像尺子量过，但每一处脚后跟的轻微拖痕，都泄露了那份“绝对正确”之下隐藏的、连自身都未曾完全察觉的疲惫与妥协。陈砚的指尖感受到一种平滑的虚无，仿佛理性磨平了所有棱角，也磨去了某些真实的触感。
右侧……几乎没有完整的脚印，只有一片被刻意抹擦过的混乱，以及一股冰冷的、属于顾明远的贪婪气味，像蛇滑过舌苔留下的腥腻。
所谓命运，不过是前人脚印踩出的深坑，后人跌入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选择。陈砚的脚踝先于大脑发出了抗议，那是一种生理性的拒绝，拒绝踏入任何一条现成的沟壑。膝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它突然获得了说谎的资格——它不必再诚实地下跪，它可以支撑身体，去站立，去走一条未曾被跪出来的路。
“他们的路都通向各自的结局，”陈砚站起身，目光扫过三条路径，最终落回手中的铜镜，“而我，必须走自己的路。”
他并非要否定过去，而是要剖开“选择”这个幻象本身。选项，常常是共谋的陷阱，它们用不同的声音合唱同一首服从之歌。真正的自由不是从A走到B，而是意识到整张地图可能都是伪造的，然后亲手撕开它，看看下面是否还有未被书写的地面。
他举起铜镜，没有照向任何一条路，而是照向自己的眉心。镜面光华流转，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翻涌的心念与决绝的意志。“致良知……”他低语，那不是祈求，而是宣言。
轰！
铜镜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并非指向任何现有路径，而是悍然射向三条路交汇处那面看似坚不可摧的岩壁！光与岩石撞击，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岩壁如同虚假的布景般被无声地撕裂开一道新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裂缝边缘，岩石的纹路奇异扭曲，竟似比己知的先民历史更为久远的陌生古老符号，幽暗闪烁。
裂隙深处，吹出从未有人呼吸过的、带着原始心川气息的风。
陈砚的脚踝感受到了那风的力度，它推着他，走向那个被他自己劈开的、不属于父辈任何一方的“未选项”。
留味： 裂缝深处岩壁上的古符幽光微闪，
第22章〈根脉迷踪〉金句：
所谓自由，不过是脚踝先学会了拒绝，膝盖才获得说谎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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