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黑透了，小区里的路灯亮得刺眼，把长椅的影子拉得老长。我抱着没了轮子的行李箱缩在长椅角落，箱子里的毛衣和日记本硌得我胳膊疼，膝盖上的伤一阵阵抽着疼，像有小虫子在咬。
风比刚才更凉了，吹得我头发乱飞，脸上的眼泪早就干了，只剩紧绷的刺痛感。我把下巴埋进衣领里，盯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只剩17%的电，是我今天最后的指望了。
刚才被刘梅推出来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给我爸发消息。
他是我亲爸啊，就算刘梅在他耳边说再多坏话，就算他早上推了我，可他总不会真的狠心对我吧？说不定他只是刚醒，脑子不清楚，被刘梅骗了；说不定他看到我的消息，会想起小时候的事，会相信我一次。
我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怕耗电太快，也怕被路过的人看见我在哭。手指在屏幕上按得生疼，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才慢慢敲出一行字：“爸，我是晚晚。”
刚打完这五个字，眼泪就掉在屏幕上，把字晕开一片。我赶紧用袖子擦干净，继续写——
“爸，刘梅骗了你，房子不是抵押，是真的卖了，卖给她表哥了，一分钱都没要，卖房的钱也没给你交手术费，是给苏明治赌债的伤了。我看到转账记录了，转到私立医院的，患者是苏明。”
“还有公司的事，我没有挪用公款，是刘梅伪造了聊天记录，用我的工作邮箱发给HR的，陈默也不知道这件事，他己经跟我分手了。爸，我被开除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今天我回家拿东西，刘梅把我推出来，苏明还骂我，行李箱轮子摔碎了，妈留下的毛衣也脏了。爸，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我，可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能不能跟我见一面，听我把话说完？”
我盯着屏幕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觉得还有好多话没说，比如刘梅说我妈是扫把星，比如苏明穿我的衣服，比如邻居们都看着我笑话我……可我不敢写太多，怕我爸看烦了，怕他觉得我在卖惨。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我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他回我，哪怕只是一句“知道了”，我都还有勇气撑下去；如果他不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闭上眼，按下了发送键。
屏幕上的消息转了个圈，然后——
一个红色的感叹号，突兀地跳了出来，后面跟着一行灰色的字：“消息己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愣住了，盯着那个红色的感叹号，半天没反应过来。
拒收了？
什么意思？
是手机坏了吗？还是信号不好？
我赶紧退出聊天框，又点进去，重新发送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红色感叹号。
我又试着发了一条简单的：“爸，你在吗？”
红色感叹号。
再发：“爸，我真的没骗你。”
还是红色感叹号。
那一刻，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不是手机坏了，也不是信号不好，是我爸把我拉黑了。
他把我，他的亲女儿，拉黑了。
我盯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浑身的血都凉了。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腿上，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惨白的脸。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拉黑我？
难道刘梅说的那些谎话，他都信了吗？我说的话，他就一句都不信吗？
我想起小时候，我半夜发烧，他背着我跑了三公里去医院，一路上喘着气说“晚晚别怕，爸在”；想起我第一次考满分，他拿着试卷到处跟邻居炫耀，说“我女儿真棒”；想起我妈走的时候，他抱着我哭，说“爸以后一定好好照顾你”。
那些话，那些事，难道都是假的吗？
还是说，自从刘梅和苏明进了这个家，我就不再是他的女儿了？
风更大了，吹得长椅旁边的树叶子哗哗响，像在笑我的傻。我把手机捡起来，贴在胸口，想感受一点温度，可手机冰凉，胸口也冰凉。
我缩在长椅上，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疼——心里的疼，比膝盖上的伤疼一万倍。
远处传来邻居关门的声音，很响，吓得我一哆嗦。我抬头看，是三楼的张阿姨家，灯亮着，隐约能听到电视的声音。她刚才明明看到我被刘梅推出来，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还有我爸，他现在可能在医院的病床上，听刘梅说“苏晚又来闹了，我把她赶走了，你别气”，然后点点头，觉得刘梅做得对。
我掏出怀里的日记本，翻开那一页，上面是妈妈的字迹：“晚晚，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记得，妈妈永远在你身边。”
眼泪掉在字迹上，把墨水晕开，我用手指轻轻擦，却越擦越花。
“妈，我好想你。”我小声哭出来，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他们都欺负我，爸也不信我，我该怎么办啊……”
手机在胸口震动了一下，我赶紧拿出来，以为是我爸取消了拉黑，发来消息了——结果是手机快没电的提醒，屏幕闪了闪，彻底黑了。
最后的一点光，也灭了。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抱着行李箱，蜷缩在长椅上。风卷着落叶吹过来，落在我的腿上，我捡起来，捏在手里，叶子干得脆生生的，一捏就碎。
就像我的希望一样，碎得彻彻底底。
我不知道在长椅上坐了多久，只觉得膝盖越来越疼，浑身越来越冷，连呼吸都带着凉意。远处的车声渐渐少了，小区里静得只剩下风声和我的呼吸声。
我摸了摸怀里的日记本，又摸了摸口袋里冰凉的手机，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慢慢沉了下去——
也许，这个家，真的再也没有我的位置了。
也许，我真的该放弃了。
可就在这时，我想起妈妈写在日记本最后一页的话：“晚晚要坚强，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我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止不住地抖，却慢慢攥紧了拳头。
就算爸不信我，就算所有人都欺负我，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梅骗了我，害了我，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苏明抢我的东西，骂我，我也一定要讨回来。
还有我爸，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知道真相，让他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
风还在吹，可我心里的那点凉，好像被一点点点燃了。我把行李箱抱得更紧，盯着小区门口的方向——那里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也许能给手机充点电，也许能买点吃的。
不管怎么样，我得活下去。
活着，才有机会把真相说出来。
活着，才有机会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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