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楼下垃圾桶的酸臭味往阳台灌，我站在晃悠悠的木凳上，抹布在玻璃上擦出一道水痕，风一吹就干了，留下灰蒙蒙的印子。腿肚子早就开始打颤，左手死死攥着窗框，铝合金的冰凉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这凳子太旧了，凳腿和凳面的连接处裂着一道缝，刚才踩上来时就“吱呀”响，现在被风一吹，晃得更厉害。
“擦快点！磨磨蹭蹭的，下午晒被子还要用阳台！”刘梅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隔着玻璃门都能听出不耐烦，像是嫌我碍了她的事。
我咬着牙踮起脚，想把最顶上的玻璃擦完，刚伸首胳膊，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阳台门被人用蛮力推开，风“呼”地灌进来，像一只手狠狠推在我后背。
我整个人往前扑出去，脚在凳面上滑了大半，半个脚掌悬在了阳台外。楼下的自行车棚瞬间离我特别近，几个小朋友追着皮球跑过，笑声轻飘飘的，却让我浑身的血都冻住了。“啊——”我下意识地尖叫，右手胡乱抓过去，指甲死死抠住窗框的棱角，疼得我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凳子“哐当”一声翻倒在地上，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刺耳得要命。我挂在阳台边缘，身体跟着风晃，左手攥着窗框的力道太大，指节白得像纸，指缝里慢慢渗出血丝，黏在冰凉的金属上。
“哟，这就怕了？”
刘梅的声音就贴在我身后，没有一点担心，全是淬了毒的冷笑。我艰难地回头，看见她靠在阳台门框上，双臂抱在胸前，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眼里的恶毒像要溢出来——她根本不是没站稳推门，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我摔下去。
“阿姨……拉我一把……”我声音发颤，不是求她，是想先稳住局面。现在摔下去，之前拍的账本照片、陈默查的空壳公司，所有事都得断，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拉你？”刘梅嗤笑一声，往前迈了两步，站在离我只有一步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早干什么去了？当初非要往我家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查我书柜里的东西时，怎么不怕摔？”
我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了！她知道我拍账本了！是刚才苏明撞我时瞥见手机了？还是她早就怀疑，故意设了这个局？
“我没查……”我还想撑着，可声音己经虚了，手臂开始发酸，挂着的身体晃得更厉害，“我就是来擦玻璃的，阿姨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刘梅突然伸手，指尖戳了戳我的膝盖——那里还留着上次被爸推倒时磕的红印，没完全消下去。“你这膝盖上的疤，我记得清清楚楚。还有你这手，小时候煮牛奶烫的疤，藏在袖口也能看见。苏晚，你以为染个头发、穿身破家政服，就能当没事人了？”
她连我小时候的疤都记得，哪里是认错人，是早就认出我了！我心里一阵发凉，手臂的力气快要撑不住，身体往下滑了半寸，指甲抠得窗框“咯吱”响。
“你想怎么样？”我盯着她的眼睛，不再装了——装也没用，她早就把我看穿了。
“不想怎么样。”刘梅弯下腰，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像毒蛇吐信，“就是想告诉你，别白费力气。建材店的账、房子的事，轮不到你管。你拍那几张破照片有什么用？没人会信你，你爸不会，亲戚不会，连警察都不会。”
风卷着她的话往我耳朵里钻，我却突然不那么怕了——她越急着威胁我，越说明她心虚。那些账本照片、陈默查的空壳公司，肯定戳到她的痛处了。
“我爸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能管？”我咬着牙，手臂突然有了力气，“你把他的店掏空，把房子卖给你表哥，用卖房的钱给苏明治赌债的伤，你以为能瞒多久？”
“瞒多久？”刘梅的脸突然沉下来，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指甲狠狠掐进我肉里，“我想瞒多久就瞒多久！只要我一句话，你爸就会觉得是你挑拨离间；只要我跟你表哥说一声，那房子就永远别想要回来！苏晚，我再跟你说一次——把你拍的东西删了，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
她猛地松开我的手腕，我重心一歪，又往阳台外滑了一点，右手的指甲终于撑不住，“嘶”地一声，指尖的皮被蹭掉一块，血珠滴在楼下的水泥地上，像个小小的红点。
“不然下次，就不是凳子倒了这么简单了。”刘梅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好像碰了什么脏东西，“你爸还在医院等着交后续治疗费呢，你要是识相点，我还能按时给他交钱；你要是再闹，我就让他在医院里没人管，反正他眼里只有你这个‘孝顺女儿’。”
她说完，转身就往客厅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勾着残忍的笑：“赶紧下来擦完，别让我再催你——要是摔下去了，可别赖我。”
阳台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风一下子小了，可我挂在那里，手臂还是酸得快要断了。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流，滴在手腕被掐红的印子上，又疼又凉。可我没哭太久，慢慢挪动身体，用没受伤的左手撑着窗框，右脚先碰到翻倒的凳子，再把左脚挪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后背磕在水泥地上，疼得我喘不过气，可我还是赶紧爬起来，捡起凳子——凳腿的裂痕更大了，刚才刘梅推门时，肯定早就知道这凳子不稳，她就是故意让我踩这个凳子。
我看着客厅的方向，手里的抹布攥得死紧。刘梅，你不是想让我闭嘴吗？你不是想用我爸的治疗费威胁我吗？我偏不。那些账，那些事，我一定会一笔一笔算清楚，你和苏明欠我的，欠这个家的，迟早要还回来。
我重新把凳子放好，虽然还是晃，可我不再怕了。拿起抹布，蘸了点玻璃水，继续擦剩下的玻璃——每擦一下，心里的决心就更坚定一点。这场仗，我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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