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梅还瘫在地上嘟囔“建材店的钱是周转”，我从文件袋里抽出卖房合同复印件时，指尖不小心蹭到了边缘的折痕——这道印子是上次应聘家政时，我把合同藏在围裙内侧跑出来时压出来的，当时手心全是汗，生怕被刘梅发现。
“周转？”我蹲下来，把合同摊在茶几上，指尖指着第一条条款，声音冷得像冰，“那你跟大家说说，这‘周转’怎么周转到你表哥名下了？”
合同上“转让价格”那栏写着“人民币1元”，旁边括号备注“象征性价格，无实际交易款项”，下面是刘梅和她表哥的签名，日期正是爸刚进ICU的第三天——也就是她哭着让我签放弃继承权的第二天。
亲戚们“呼啦”一下围过来，伸着脖子看合同，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1块钱转让？这不是白送吗？”
“我当时还问刘梅，怎么突然卖房，她说‘急着凑手术费’，合着是骗人的？”
“表哥？就是那个去年借了建国五千块还没还的远房表哥？这是趁火打劫啊！”
刘梅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扑过来想把合同抢过去撕了，指甲差点划到我的手：“这是假的！是你伪造的！苏晚你这个骗子，连合同都敢造假！”
“伪造？”我往后退了一步，陈默立刻挡在我和刘梅之间，他拿起合同，指着上面的骑缝章，“这上面有房产交易中心的备案章，伪造备案合同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你觉得晚晚会拿这个冒险？”
骑缝章的红色印油清晰可见，刘梅的脸瞬间从红变白，再从白变青，她盯着合同上的章，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合同是她亲自去办的，备案章也是真的，她根本没法抵赖。
爸的堂哥拿起合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突然抬头瞪着刘梅：“你跟我们说卖房是为了给建国凑手术费，结果1块钱卖给你表哥？你表哥给你什么好处了？还是说，这房子本来就是你早就想转到自己人名下的？”
“不是的！”刘梅急得跳脚，眼泪突然掉下来，却没了之前的撒泼劲儿，只剩慌乱，“表哥是好心帮忙，他说先把房子过户到他名下，等建国好了再赎回来……我也是没办法，当时ICU天天催钱，我实在凑不齐……”
“凑不齐？”我冷笑一声，从文件袋里又抽出一张银行流水单，拍在合同旁边，“卖房当天，你账户里进了28万——这是房子的市场价，只不过付款人不是你表哥，是你用你表哥的名义开的另一个银行卡，钱转进来当天，你就转了10万到私立医院，患者是苏明，诊断是‘多处软组织挫伤’——也就是他欠赌债被人打的那次，对吗？”
流水单上的转账记录一条一条列得清清楚楚：卖房当天9点，28万从“刘志强”（刘梅表哥）的账户转入刘梅账户；10点，10万从刘梅账户转入“康泰私立医院”；11点，剩下的18万被分成三笔，转到了苏明的三张银行卡里。
苏明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他往后缩了缩，想躲到沙发后面，却被堂哥一把拽了出来：“你被人打了？用卖房的钱治伤？你爸还在ICU躺着，你拿着他的救命钱治赌债的伤？你还是人吗？”
苏明被拽得一个趔趄，扑通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喊：“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些人逼我的！他们说我不还钱就打断我的腿，我妈没办法才……”
“没办法就拿你爸的房子换？拿你姐的继承权换？”堂哥越说越气，指着苏明的鼻子骂，“你爸小时候把你捧在手心里，有好吃的先给你，有新衣服先给你买，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苏明低着头，不敢说话，肩膀却在发抖——大概是被堂哥的话戳中了，又或许是怕接下来的后果。
刘梅扑过去护着苏明，对着堂哥喊：“别骂他！是我要给明儿治伤的！跟他没关系！建国的手术费我后来不是凑齐了吗？我没耽误他治病！”
“凑齐了？”王医生刚好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拿着那张手术费证明，听到这话，忍不住开口，“你所谓的‘凑齐’，是在苏建国手术结束后，用剩下的卖房钱交的——当时我明确跟你说，手术费可以走绿色通道先欠着，你坚持要卖房，说‘卖了房安心’，现在看来，你安心的是能把房子转到你表哥名下，把钱给苏明治伤吧？”
王医生的话像锤子一样，狠狠砸在刘梅的心上。她看着王医生手里的证明，又看着茶几上的合同和流水单，突然瘫坐在地上，不再哭，也不再闹，只是盯着地板，眼神空洞得像个木偶。
亲戚们彻底炸了——
“我的天！这也太狠了！拿丈夫的救命钱给儿子治赌债的伤，还把房子白送给表哥！”
“我之前还觉得刘梅不容易，一个女人带着儿子嫁给建国，现在看，她根本就是把建国当提款机！”
“晚晚这孩子也太可怜了，被蒙在鼓里签放弃继承权，还被赶出家，被诬告偷东西……”
远房阿姨红着眼圈，走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手：“晚晚，阿姨以前错怪你了，你别往心里去……刘梅这事儿做得太不地道了，我们都站你这边。”
其他亲戚也纷纷附和，有人说“必须报警”，有人说“找律师把房子要回来”，还有人说“苏明这孩子得好好教训教训”。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却异常平静——不是不痛，是那些痛早就被一次次的背叛磨成了坚硬的壳，现在壳碎了，露出的不是软弱，是释然。
爸坐在沙发上，脸色惨白得像张纸，他伸出手，想拿起茶几上的合同，手指却抖得厉害，碰了好几次才碰到纸页。他慢慢翻开合同，看着上面的“1元转让”和表哥的签名，眼泪一滴一滴砸在纸上，晕开了字迹。
“小梅……”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千斤重的失望，“我住院的时候，你天天跟我说‘别担心，房子卖了，手术费凑齐了，你好好养病’，我还以为你不容易，还跟晚晚发脾气，骂她不懂事……原来你一首在骗我……你把我当傻子耍……”
刘梅慢慢抬起头，看着爸，眼睛里布满血丝，却没了之前的凶光，只剩绝望：“建国，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给明儿留条后路……他还小，没有房子以后怎么结婚……我也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爸突然提高声音，把合同往地上一摔，纸页散了一地，“你把我的店掏空了，把我的房子白送了，把我的女儿逼得无家可归，这叫为了这个家？刘梅，你摸着良心说，你心里有过这个家吗？有过我吗？有过晚晚吗？”
刘梅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趴在地上哭，哭声里满是后悔，却没人再同情她——路是她自己选的，后果也该她自己承担。
就在这时，苏明突然爬起来，冲过去想打我：“都是你！都是你挑事！要是你不找这些人来，我们家能变成这样吗？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陈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苏明的胳膊，反手按在他身后：“你再动手试试？之前的录音、流水、合同都能当证据，你再打人，就不是寻衅滋事这么简单了。”
苏明被按得动弹不得，疼得嗷嗷叫，却还在挣扎：“放开我！我要打死她！都是她的错！”
“你的错凭什么怪晚晚？”林晓忍不住骂他，“是你自己赌钱欠债，是你妈转移财产卖房，跟晚晚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有点良心，就该给晚晚和苏叔叔道歉！”
苏明被骂得低下头，不再挣扎，却还在小声嘟囔：“我没错……我没错……”
爸看着打闹的苏明，又看着趴在地上哭的刘梅，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我赶紧冲过去拍他的背，林晓从包里拿出速效救心丸，喂他含了一粒。
“爸，你别激动，医生说不能生气。”我扶着他的胳膊，声音有点抖——我虽然怨他之前的糊涂，却从来没想过让他出事。
爸慢慢缓过来，看着我，眼泪又掉下来：“晚晚……爸对不起你……爸以前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以后，爸一定帮你把房子要回来，把属于你的东西都要回来……”
我点点头，没说话——房子要不要得回来，其实己经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爸终于醒了，那些被颠倒的黑白，终于要被掰回来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比之前催债的敲门声更重，还夹杂着男人的吼声：“刘梅！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把我的房子还我！”
刘梅的哭声突然停了，她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是……是表哥……他怎么来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刘梅的表哥怎么会突然来？是冲着房子来的？还是被刘梅叫来的？
陈默松开苏明，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回头对我们说：“外面有三个人，刘梅的表哥，还有两个看起来像是他的亲戚，手里拿着房产证复印件，脸色很凶。”
刘梅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说：“完了……他肯定是知道事情败露了，来要房子的……我怎么就忘了，他是个贪财的人……”
门口的敲门声越来越重，表哥的吼声也越来越大：“刘梅！你骗我！你说房子是暂时放我名下，现在却让苏晚来闹！你赶紧开门，把房子过户给我，不然我就报警！”
亲戚们面面相觑，爸扶着我的胳膊，慢慢站起来，眼神里没了之前的失望，只剩决绝：“让他进来。今天把所有事都摊开了说，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谁也别想占便宜。”
陈默打开门，表哥带着两个亲戚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手里拿着房产证复印件，指着刘梅骂：“你个骗子！当初说好了房子过户给我，你现在却后悔了？还让你女儿找证据来闹？我告诉你，房子现在在我名下，就是我的！”
刘梅看着表哥，突然爆发了，爬起来冲过去打他：“你才是骗子！你当初说好了只是暂时放你名下，现在却想占为己有！我打死你这个白眼狼！”
表哥一把推开刘梅，刘梅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表哥指着她的鼻子骂：“你活该！谁让你骗我？现在房子是我的，你要是再闹，我就告你诈骗！”
客厅里瞬间乱成一团，刘梅和表哥打在一起，苏明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亲戚们有的拉架，有的指责表哥趁火打劫，爸扶着我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看着眼前的混乱，突然觉得无比讽刺——刘梅费尽心机把房子转到表哥名下，以为能牢牢控制住，却没想到表哥是个贪财的人，现在反过来要抢房子。她机关算尽，最后却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林晓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回头对我们说：“是警车，好像是冲这边来的。”
刘梅和表哥的打斗瞬间停了，两人都愣住了，看着门口，眼神里满是慌乱。
爸深吸一口气，扶着我的胳膊，慢慢走到门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是我报的警。今天把所有事都交给警察处理，谁也别想耍赖。”
警笛声停在楼下，接着传来了敲门声。所有人都看着门口，空气瞬间凝固了——这场持续了太久的闹剧，终于要在警察的面前，彻底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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