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清晨的薄雾像刚出锅白粥的热气，又软又稠。宫洋踩着露水进村，先在面食店上要了一碗白粥，两根金黄酥脆的油条，配一小撮腌得发亮的萝卜丝坐在路边的小桌上开吃。咸香在舌尖炸开，他抹抹嘴付了钱。转身钻进老赵的建材店。手套、口罩、防尘眼镜，一次性买齐；离开建材店，草帽扣在头上，帽檐宽大，像给自己支了个移动屋檐。宫洋返回的时候路过菜店顺手买了半斤五花肉、两把青辣椒。肉是今晨现宰的，辣椒顶着露水，绿得发亮，像一串翡翠。
回到租屋，院里的清漆味还没散。门窗、家具横七竖八躺在太阳下，漆面硬得发亮，手指敲上去，“咚咚”回声短促。宫洋满意地嗯了一声，转身进屋——今天的主角不是木头，而是满屋子的老墙皮和半塌的屋顶。
他先把装备一件件穿戴：一次性口罩勒在耳根，呼吸立刻变成闷闷的“呼——哈”；防尘眼镜一戴，世界蒙上淡黄滤镜；手套是粗布加胶粒，指尖僵硬，像套了两只小铁耙。最后压上草帽，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鼻尖和下巴。
工具在堂屋墙壁一字排开：铁锨、斧头、撬棍，像三员大将。铁锨负责大片铲，斧头负责砍，撬棍负责撬。宫洋拎起铁锨，先对着墙皮下手。
东墙是老黄泥掺石灰，墙皮鼓包得像得了皮肤病。铁锨刃口斜进去，手腕一压，“哗啦啦”——一整块墙皮应声剥落，碎渣飞溅，粉尘腾起，像炸开的灰雪。口罩挡不住细尘，他眯起眼，喉咙里泛起土腥味。
“再来！”铁锨第二次铲得更深，墙皮像老树皮，一层接一层往下掉。灰块砸在脚背，生疼，可他顾不上，只听见碎渣落地的噼啪声。铲到墙角，墙皮突然变得顽固，铁锨卡住，发出“吱——”的抗议。宫洋换斧头，斧背猛地一敲，“砰”一声闷响，墙皮整块裂开，露出里头青灰的石块。
撬棍上场。他把棍尖插进裂缝，肩膀一顶，“咔嚓”一声，一大块墙皮被撬起，带着陈年灰尘轰然倒塌。粉尘瞬间弥漫，草帽边缘积了一层灰，像撒了糖霜。
西墙更难缠。墙皮与灰浆黏得像热恋，铁锨只能啃下一小口，碎渣西散，防尘眼镜被糊得发白，他甩甩头，汗水混着粉尘滑到下巴，留下一道道泥痕。
吊顶更糟。老竹板受潮变形，中间凹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像半张拉满的弓。宫洋先踩上凳子，斧头横着砍断吊筋，“哗啦”一声，整块吊顶塌下来，扬起漫天灰雪。木梁砸在地面，震得脚底发麻。灰尘钻进领口，后背立刻黏糊糊一片。
拆下来的垃圾堆在屋中央，小山一样。宫洋拎起藤筐，开始第一轮搬运。藤筐边沿磨得发亮，筐底垫了破麻袋，防止碎渣漏。他弯腰铲垃圾，铁锨碰着碎砖，“叮当”作响；灰块落进筐里，“咚咚”闷响。第一筐装满，他双手抓住筐沿，腰一沉，猛地起身——筐子沉得像灌了铅，肩膀立刻被勒得生疼。
门槛高，他抬腿跨过，藤筐在膝盖上撞了一下，碎渣撒了一地。他骂了句粗话，回头重新铲。汗水顺着帽檐往下滴，落在灰堆里，立刻被吸干，只留下深色的圆点。 摄像手机架在窗口外的青石板上，镜头里如云似雾。
院外的山沟是天然的垃圾场。宫洋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鞋底沾满湿泥，像绑了两块大年糕。到沟边，他双手举起藤筐，腰一扭，“哗啦”一声，碎土、灰块、倾泻而下，砸在沟底，回声沉闷。灰尘顺着山风往回扑，他赶紧转身，草帽被风掀起，差点飞走。
墙皮越拆越多，灰层越来越厚。口罩里全是湿气，呼吸像拉风箱，“呼哧呼哧”。防尘眼镜起雾，他摘下来用衣角擦，镜片立刻被灰糊得发白，又戴回去，世界变成毛玻璃。汗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淌，冲开了脸上的灰，留下一道道沟壑，像被雨水冲刷过的小田埂。
中午时分，太阳毒辣，草帽挡不住热浪。宫洋索性脱了上衣，赤膊上阵，灰土沾满皮肤，像穿了一层迷彩。铁锨柄被汗水浸得滑手，他往手套上啐两口唾沫，继续铲。碎砖磕在铁锨上，火星西溅；灰块砸在脚背，又疼又痒，他却停不下来，仿佛和这堵墙较上了劲。
最后一筐最沉，宫洋咬牙抱起，藤筐勒得手指发白，指节凸起像小石头。他一步一步挪到沟边，腿肚子打颤，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流，在裤腰积成一条小河。到沟边，他深吸一口气，双臂猛地一甩，“轰隆”一声巨响，回声在山谷里滚了几滚，终于安静。
回到租屋，屋里墙皮己经被清理干净，露出了大面积的青石石墙，祖屋屹立百年全靠祖辈这用青石垒砌的墙体。地面满地狼藉。看了看残破的棚顶，宫洋摘下口罩，脸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勒痕，像被人用细绳绑过。防尘眼镜摘下来，镜片上全是灰点，像夜空里的星。草帽边缘积了厚厚一层灰，轻轻一抖，粉尘簌簌落下。 “下午再拆吧T_T”
他喘着粗气走到大石槽初，用手接着清凉的泉水洗了把脸“噗！爽！”清凉的泉水让燥热一扫而光，借着宫洋把胳膊、头脸和赤裸的上半身清洗干净，泥汤混着汗水顺着排水沟流出院子，也带走了些许疲累。
猪肉切薄片，辣椒斜切丝，热锅、热油，“刺啦”一声，肉香混着辣味冲出灶口，呛得他连打喷嚏。面条捞出，浇上炒好的肉酱，红汤裹着白面，油星子漂在上面，像撒了一把碎金。盛出菜，刷完锅，重新座在灶台上，铝壶里的水还滚烫，沿着锅边倒入小铁锅，橘红的火焰舔舐着锅底，很快水就开了。
宫洋抓了一把挂面扔进去，面条在沸水里翻腾，像一群白色的鱼。两开后面己熟，铝壶接了壶清凉的泉水，倒进小铁锅给面条过凉水，面条变的温热，悬浮在浓白的面汤里，宫洋身手捞面，五花肉焦香，青椒火辣，一大口面条下肚，汗水顺着脸颊留下。他吃得狼吞虎咽，像要把一上午的灰土都吃回去。吃完，把碗往石槽里一扔，泉水冲过，竹碗和瓷盘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躺了一会，床上夹着的小风扇使劲的转也赶不走中午的闷热，睡的满头大汗的宫洋坐了起来，不睡了，太闷，来到石槽边，又洗了把脸，带来一丝清凉，午后的太阳像烧红的铁板，脸上的水渍很快的被蒸发。宫洋把草帽往下压了压，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被汗水腌得发红的眼睛。重新口罩挂在下巴上，像一块湿透的抹布；防尘眼镜糊着灰，看什么都像隔着毛玻璃。他吐了口气，热气在镜片上结了一层雾，又很快变成水珠滑下去，留下一道泥痕。
残破的棚顶像两条被岁月啃得只剩骨头的鱼，横在屋脊上苟延残喘。宫洋先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铁锨柄立刻变得黏手。他抡起撬棍，尖头对准横梁与墙体的接缝，“当”一声闷响，铁器碰着老砖，火星西溅。撬棍钩子一段探进竹板棚顶的缝隙，双手用力往下一拉“咔嚓”一声脆响，1/3的竹板棚顶就砸下来，扬起漫天灰雪。
灰雪落在草帽上、肩膀上、睫毛上，像撒了一层粗盐。宫洋眯着眼，等尘埃落定，才继续撬。一根椽子很更糟，木芯早被白蚁蛀空，撬棍一碰就碎成渣。碎木片带着虫眼，像蜂窝，一捏就掉渣。他干脆换成铁锨，刃贴着墙面铲过去，“哗啦”一声，烂木片连带着灰浆一起掉进屋里，砸在地面，发出闷雷般的回响。
棚顶拆完，屋顶缺瓦的天光一下子漏进来，像深夜有人猛地打开几个手电筒。阳光穿过破洞，照得屋内浮尘飞舞，像无数细小的精灵在跳芭蕾。宫洋抬头看，屋顶像被拔了牙的老人，张着黑洞洞的嘴。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灰土衬得发亮的牙：“总算拆完了。”
拆下来的木料堆在脚边，有整根的横梁，有碎成巴掌大的木片，还有带着铁钉的烂板。宫洋先把整根的挑出来，码在院子东侧——这些还能当梁用；碎木片用铁锨铲进藤筐，堆放在树枝处，当烧柴用。撬下来的铁钉弯的弯、断的断，他蹲在地上，一根根挑出来，随手扔进竹篓以后能用上。
碎片太多，藤筐装了三趟才运完。 屋里的垃圾更糟。碎竹片、烂木、虫蛀的椽子皮，混成一座灰黑色的小山。宫洋先拿扫帚，把浮灰扫到墙角，扫帚划过地面，“沙沙”响，像风掠过干草。灰土太厚，扫不动，他换铁锨，铁刃贴着地面刮，每一下都带起一层灰浪。灰浪扑到裤腿，立刻沾成硬壳，像穿了一层铠甲。有几块烂木片带着虫卵，一掰就碎，碎屑落在脚背，痒得像蚂蚁爬。他用鞋底碾了碾，虫卵爆开，发出极轻的“噗”声，像极小的鞭炮。
灰土最深处，藏着几块腐朽的棚顶板，板面长了一层绿霉，像发霉的豆腐。宫洋用撬棍撬，板子“咔嚓”断裂，霉粉扬起来，带着潮湿的腥气。他赶紧戴上口罩，口罩里全是湿气，呼吸像拉风箱，“呼哧呼哧”。撬出的烂板扔进筐，筐底立刻积了一层黑水，像墨汁。
清理完屋里，宫洋站在空荡荡的屋子中央，他摘下草帽，往地上一磕，灰土“簌簌”落下，像下了一场小型的沙尘暴。口罩摘下来，里面全是湿漉漉的汗水，一拧，水珠成串往下掉。手套脱下来，掌心磨出两个水泡，一碰就钻心地疼。
他走到院外，沟里己经堆起一座灰黑色的垃圾山，碎土块、灰浆、，参差不齐，像一座刚被炮火轰平的小城。山风一吹，尘土飞扬。宫洋站在沟边，看着自己的“战果”，咧嘴一笑，牙齿在灰土衬托下白得发亮。
太阳西斜，影子被拉得老长。宫洋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院子，把铁锨、撬棍、斧头依次排在墙角，像是修整的士兵。他摘下防尘眼镜，镜片上全是灰点，像夜空里的星。草帽往墙上一挂，灰土“扑簌簌”往下掉，像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最后，他站在空荡荡的屋里，抬头看天。棚顶没了，天空一览无余，蓝得像一块刚洗过的布。风从院墙外灌进来，带着山里的凉意，吹得他浑身一哆嗦。他深吸一口气，尘土味混着松脂味，像一场迟到的告别。
趁着天还不冷，宫洋点着灶台烧了半壶水，水开了再兑上半壶泉水，水温合适，宫洋关好门顶住，然后脱光了就在石槽边用水壶浇着简单的冲洗了下身体，穿上干净的衣服，准备晚饭。
猪肉炒辣椒还剩一半，宫洋把小铁锅放上灶台，下了一碗米，熬了锅浓浓的白粥将就了一顿，“今天太累了，视频明天再说吧”
他对着摄像手机自言自语的说完，关机睡觉，露营灯调到最低亮度当小夜灯，灶台里压上一捆艾草，徐徐青烟飘散，一丝清香飘进窝棚里，很舒服，随后“呼噜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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