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烛火晃了晃,灯芯爆出细碎的噼啪声。
冯落雪盯着案上凉透的芙蓉鸡片,首到窗外传来玄色皂靴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那脚步声沉得像块压舱石,每一步都碾在她心尖上。
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猛地矮了半截。
宿魅立在阴影里,玄色团蟒暗纹的大氅还沾着夜露,发梢垂落的位置正好遮住眉眼。
冯落雪看见他指节抵在门框上,骨节泛着青白,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没摔上那扇门。
"今日午膳,和谁用的?"他声音低得像淬了冰的刀,尾音却有些发涩,像被什么哽住了。
冯落雪喉间发紧。
她想起茶楼窗口那道刺目的玄色身影,想起他转身时衣角翻卷的弧度,此刻才明白,原来被人用目光灼穿的滋味,比刀伤更疼。"是天地...他在酒楼替我诊脉。"
"诊脉需要共食糖蒸酥酪?"宿魅突然上前两步,案上的青瓷碗被他袖风带得轻晃,"他递你酥酪时,你手悬在半空的模样,倒像...倒像从前阿姐等我递蜜饯的样子。"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冯落雪抬头,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尾里——原来他眼底不是冷,是烧得太旺的火,烧得眼尾都红了。
"阿姐爱吃甜,可我不爱。"她声音发颤,想起昨日自己鬼使神差应下"我喜欢"的模样,"是我...是我骗了他。
天地说我口味变了,我..."
"你倒是会骗。"宿魅突然抓住她手腕,指腹碾过她腕间的红珊瑚串,"骗他,骗我,连自己都骗。"他的拇指着珊瑚珠子,温度烫得惊人,"他送你回府了?"
冯落雪被他捏得腕骨生疼,却听见他声音轻了些,像一片雪落在火上:"是...他说我脸色不好,雇了辆青帷车。"
宿魅的拇指突然顿住,指腹蹭过她脉搏跳动的位置。
冯落雪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唇角极轻地扬了扬,快得像被风吹散的蛛丝。
可下一秒,他松手后退半步,玄色大氅在地上扫出刺耳的摩擦声:"明日起,不许再见他。"
"为什么?"冯落雪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她该低眉顺眼应下的,可此刻望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想知道,这道命令里,有几分是城主的威严,又有几分是...
"没有为什么。"宿魅转身走向门口,玄色身影在门框上投下巨大的阴影,"玉翎城城主的侍妾,不该和江湖游医纠缠不清。"
他说"侍妾"时咬字极重,像要把这两个字钉进她骨头里。
冯落雪望着他背影,突然想起茶棚里他看她的眼神——那时他当她是镜中影,此刻倒像终于承认,这影子是他的,不许旁人多看一眼。
第二日卯时三刻,玉风捧着明黄圣旨撞开偏厅门。
冯落雪正对着铜镜系珊瑚串,听见"皇上急召西王爷与冯姑娘入宫"时,指尖一滑,珊瑚珠子撞在妆匣上,发出清脆的响。
御书房的檀香熏得人发闷。
冯落雪跟着宿魅跨过高高的门槛,抬头便撞进皇帝冷硬的目光里。
龙案上堆着一叠奏报,最上面那张的边角被撕得毛糙,隐约可见"皇后"二字。
"冯姑娘昨日未时,可在城南松月楼?"皇帝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朕的暗卫说,你与天地相谈甚欢。"
冯落雪脊背发凉。
她想起天地替她治刀伤时说的"江湖趣事",想起他袖中艾草香——那些话若被拆穿,可就不是"相谈甚欢",而是"私通外臣"了。"回陛下,民女与天地只是旧识,他替民女诊了脉..."
"诊脉需要避开所有随从?"皇帝猛拍龙案,震得茶盏跳起来,"皇后失踪前最后见过的人,便是天地!
你与他私会,当朕是瞎的?"
冯落雪耳边嗡鸣。
她想起天地说"姑娘的手该拿绣绷"时的温声,想起宿魅昨夜捏她手腕的热度,此刻却像被兜头浇了盆冰水。
她指尖发冷,正要开口,忽然有温暖的掌心覆住她手背——宿魅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指腹轻轻她腕间的珊瑚串,像在说"我在"。
"陛下。"宿魅声音沉稳如钟,"冯姑娘昨日行踪,臣己查过。
天地虽与皇后有旧,但冯姑娘与此事无关。"
皇帝盯着他们交握的手看了片刻,突然冷笑:"无关?
那便留在宫里,替朕寻皇后吧。"他挥了挥手,"退下。"
出御书房时,春寒裹着细雪扑在脸上。
冯落雪跟着宿魅走到御花园,见他停在一座汉白玉小桥前,便也收住脚步。
桥下水波未冻,几个宫女提着绣篮从桥那头走过,银铃般的笑声撞在廊柱上,碎成一片。
冯落雪望着她们的背影,忽然想起幼时在羽家,她也是这样提着绣篮,却总被落云抢了去。
那时她站在廊下看妹妹笑,觉得这宫里的笑声,原是旁人的。
"在想什么?"宿魅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冯落雪摸了摸腕间的珊瑚串,摇了摇头。
可她知道,等会他走后,她定会在这小桥上多站片刻——就像幼时站在廊下那样,看别人的热闹,想自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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