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青铜鹤首烛台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在"幻情诀·毒引篇"泛黄的纸页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宿魅攥着半块药粉的手悬在案头,指节因用力泛白,首到值夜士兵的脚步声在廊外响起,他才猛地将医书掀到地上。
"天地带到。"
门轴吱呀声里,天地踉跄着跪进来。
他今日未着铠甲,月白医袍前襟沾着药渍,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在青砖上,洇出个深灰的圆斑。
宿魅的靴底碾过那本医书,"说,这药粉里的'忍爱丹',和幻情诀有什么干系?"
天地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案头那团揉皱的油纸包——正是今早他塞给落雪的"补药"。
他突然重重叩首,额头撞在地上的声响惊得烛火乱晃:"是夫人...是夫人求臣的!"
"求你什么?"宿魅的声音像浸在冰锥里,抬手便将茶盏砸在天地脚边。
青瓷碎片划破天地手背,血珠混着冷汗渗进砖缝。
"夫人说,她修炼幻情诀走火入魔,心脉逆乱,若与陛下亲近...便会..."天地的声音突然哽住,"便会咳血攻心。
她怕陛下知晓后自责,便让臣用止血丹掩着,只说那是补药..."
"咳血?"宿魅突然抓住天地衣领将人提起来。
天地的医袍被扯得歪斜,露出锁骨处淡青的淤痕——正是方才宿魅用剑鞘砸的。"她昨夜咳血了?"
天地不敢看他发红的眼尾,盯着他腰间晃动的饕餮虎符:"寅时三刻,臣去暖雪宫送药,见夫人蜷在榻角,帕子上全是血...她还笑着说,陛下这两日总爱抱着她,这样也好..."
"够了!"宿魅将天地甩在地上,转身撞翻了案头的笔架。
狼毫笔滚落在地,墨汁顺着青砖缝蜿蜒,像极了五年前崖底那摊血。
他想起昨夜落雪靠在他肩头时,指尖总无意识地攥着帕子;想起她饮药时皱起的眉,却偏要装出不苦的模样;想起方才桃儿撞开车门时,她慌乱藏起纸包的眼神——原来每一次靠近,都是拿命在换他片刻的欢颜。
"她命数...还有多久?"他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手指抠进窗框的檀木里,木屑刺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天地跪在地上,抬头时眼底全是水光:"幻情诀本就损元折寿,加上忍爱丹的情毒...最多...最多三个月。"
"三个月?"宿魅重复着,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他踉跄着扶住龙纹柱,柱上的鳞片硌得胸口生疼。
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他脚边投下支离破碎的影子,像极了落雪坠崖前染血的笑——那时她也是这样,明明疼得快死了,还要安慰他说"阿魅别怕"。
"滚。"他背对着天地挥了挥手,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天地连滚带爬退出去时,他听见自己指甲断裂的声响,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御书房的门"砰"地撞上,震得梁上的灰簌簌往下落。
宿魅盯着案头那盏还剩半盏的茶,突然抓起茶盏砸向墙面。
青瓷碎裂声里,他想起落雪总说他的茶太苦,却每次都要替他续满;想起她替宿云试寒毒时,喝着比这苦十倍的药,却还能笑着说"阿雪不苦";想起方才在马车上,他捏着她下巴灌药,她疼得脖颈发红,却连一句求饶都没有。
"我真是个蠢货。"他跌坐在地,手肘撑着案几,指节抵着额头。
烛火在他眼尾的红痣上跳动,将那抹红晕染得像要滴出血来。
五年前他没能护住坠崖的她,五年后他竟成了剜她心脉的刀。
夜风卷着桂香撞进窗户,吹得地上的医书哗啦翻页。
宿魅盯着"情障攻心"西个字,突然霍然起身。
他扯下披风扔在地上,腰间的饕餮虎符撞在柱角发出闷响——三十万条命又如何?
他连自己最要紧的人都护不住。
暖雪宫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晃,映得朱漆大门上的"福"字斑斑驳驳。
宿魅站在院外,听着屋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突然不敢推门。
他抬手摸了摸门环,触手生温——是落雪总爱命人烧的姜茶炉,怕他夜里来的时候手凉。
推开门的瞬间,月光正落在她榻上。
她侧身蜷着,墨发铺在月白锦被上,像一汪落在雪地里的墨。
枕边的银簪歪着,坠子上的珍珠蹭到了脸颊,在她眼下投出粒细碎的影子。
他突然想起她十五岁那年,也是这样蜷在他书案下打盹,发间的茉莉香混着墨香,让他连批注都写得歪歪扭扭。
他轻手轻脚坐在榻边,指尖悬在她发顶迟迟不敢落下。
首到她无意识地往他手边蹭了蹭,他才敢轻轻抚过她耳后的碎发。
那处有块淡白的疤,是五年前崖底碎石划的——那时她浑身是血,却还笑着说"阿魅,我疼,但阿魅在,就不疼了"。
"阿雪。"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了月光,拇指着她后颈的疤,"你总说我像面镜子,可你知不知道...我在镜里,只看得见你。"
落雪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月光落在她眼底,像落进了两汪春水。
她撑起身子要坐,却被他按住肩膀:"别动。"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落雪伸手摸他额头:"你发烧了?"
"没有。"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烧得厉害。"
落雪被他眼里的热意烫得缩回手,转身去拿妆匣里的木梳:"我头发乱了..."
"别梳。"他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肩窝,"阿雪,你答应我...别离开我。"
落雪的手顿在半空,木梳"啪"地掉在锦被上。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后,带着滚烫的湿意:"我知道你总想着替谁赎罪,总想着要成全谁...可我不要你成全,我只要你活着,活着看我给你盖的暖雪宫,看桃儿嫁人的红妆,看...看我白发苍苍还能给你梳头发。"
落雪的眼泪滴在他手背,烫得他收紧手臂。
窗外的风掀起纱帘,吹得烛火摇晃,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株根系纠缠的树,风再大些,就要缠成一团解不开的结。
"好。"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我答应你。"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宫娥压低的禀报:"陛下,长公主殿下来信,说要替魅夫人筹备七夕寿宴,说是要'尽一尽姊妹心意'。"
宿魅的手指在落雪手背上轻轻一扣,目光透过纱帘望向殿外。
夜色里,隐约可见廊下立着道月白身影,发间的珊瑚步摇闪了闪,像一滴凝在暗处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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