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落雪是被鸟鸣唤醒的。
石洞口的光线淡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她裹着的棉被还留着雪尘体温的余温——他大概守了整夜,此刻正倚在洞壁上假寐,眉峰紧拧,衣襟上的血渍在晨光里泛着暗褐。
她轻手轻脚起身,竹篾编的鞋尖刚碰到地面,雪尘的睫毛便颤了颤。
“我去采野菇。”她怕他阻拦,又补了句,“就洞口那片山坳,你看得见的。”
他没应声,只是抬了抬下巴。
落雪这才注意到他左手腕缠着的布带渗出新血,想来后半夜又受了伤。
山坳里的野菇顶着露珠,像撒了碎银的小伞。
落雪蹲下身,指尖刚要碰最的那朵,忽然听见清泠泠的水声。
循声绕过一丛野蕨,竟有处隐在山壁后的水潭,潭边石缝里,粉白的花正开得热烈。
那香来得极慢,却缠人。
落雪首起腰,鼻尖先触到一缕甜腻,像浸了蜜的丝绸裹住嗅觉。
她顺着花香走过去,粉白花瓣上凝着的露水晶亮,叶脉却是暗红的,像血管里流着血。
“阿鸾最恨火……”顾子尘病中的呓语突然在耳边炸响。
落雪脚步顿了顿,可那香己经顺着鼻腔往脑子里钻,她的指尖不受控地抬起来,离花瓣只剩三寸。
“别动!”
风裹着破空声袭来,落雪后腰被猛地一撞,整个人跌进一个带着血锈味的怀抱里。
雪尘的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指节发白:“那是曼陀罗。”
她的意识还在混沌里飘,只觉眼前的花影在旋转。“毒……毒花?”
“不止是毒。”雪尘掐她人中,力道重得几乎要掐破皮,“取其根熬膏,能让人言听计从;取其籽入酒,能让人把真话当假话。”他的呼吸擦过她耳尖,急促得像擂鼓,“三年前暗卫营审秋氏余党,那犯人宁肯咬舌也不肯招,最后是用曼陀罗膏灌下去……”
落雪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她想起三天前潜入宿魅书房时,院外那片开得正好的粉白花海——当时她只当是寻常观赏性花卉,可此刻再回想,那些花的叶脉,分明也是暗红的。
“宿魅……”她脱口而出,声音发颤,“他书房外的花……”
雪尘的瞳孔骤缩。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潭边的曼陀罗,喉结动了动:“顾子尘上月派我去查秋氏旧部,在废弃药庐里发现半本手札。”他扯下衣襟下摆,用力缠住她被曼陀罗花粉沾到的指尖,“上面记着,当年秋家二夫人最擅用曼陀罗控人,后来……”
“后来秋府走水,二夫人和她的女儿阿鸾都烧死了。”落雪接得极快,声音却越来越轻。
顾子尘枕头下的半块腰牌,冯落云房里那盏刻着秋氏图腾的铜灯,白遮天说的“要你活明白”——所有碎片突然拼在一起,扎得她眼眶生疼。
潭边的风突然转了方向,曼陀罗的甜香裹着血腥气涌过来。
雪尘突然闷咳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她手背,烫得像火。
落雪这才发现他胸口的衣襟全湿了,不知是冷汗还是旧伤崩裂的血。
“你伤得很重。”她想去扶他,却被他侧过身避开。
“去把采的野菇拿过来。”他背对着她整理衣襟,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硬,“我煮鸡汤。”
落雪站在原地没动。
她望着他微颤的肩,望着他腰侧那道被刀剑划开的新伤——那伤口还在渗血,把青灰色的衣料洇成了深褐。
“雪尘,”她轻声说,“你是不是……”
“菇要凉了。”他打断她,转身时袖中滑出个东西,落在她脚边。
是块用金箔粘好的碎玉,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正是她三年前在顾子尘寝宫外丢的平安扣。
落雪蹲下身拾起,指腹触到金箔的纹路。
远处突然传来山雀惊飞的啼鸣,雪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抓起她的手腕往石洞跑,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紧迫:“回洞,快!”
落雪被他拽得踉跄,却瞥见他耳后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那是内伤攻心的征兆——她在古庵照顾过太多伤患,不会看错。
石洞里的陶锅己经支好了,雪尘往灶里添柴的手在抖。
落雪把野菇倒进锅里,看他往汤里撒盐时,指尖抖得连盐罐都拿不稳。
“我来。”她伸手去接,他却突然松手。
盐罐砸在陶锅沿上,碎成几片,盐粒落进汤里,溅起几点滚水,烫得她缩回手。
雪尘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隔着两层单衣,她能摸到他心跳如擂鼓,还有一片湿热的血渍。
“落雪,”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如果等下我让你往东跑,你别回头。”
落雪的手指在发抖。
她想起昨夜洞外刀剑相击的声响,想起雪尘说玉风在拦着追兵,想起潭边曼陀罗诡异的红脉。
“你要做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把粘好的平安扣塞进她手心,扣上她的指节。
“收好了。”他说,“这东西……比命还金贵。”
洞外传来枯枝折断的脆响。
雪尘猛地推开她,抄起墙角的短刀冲了出去。
落雪追到洞口,只看见他的背影没入晨雾里,腰间的布带被风掀起,露出下面渗血的伤口——像朵开败的曼陀罗,红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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