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馆后的市博物馆像座被抽走呼吸的老房子。中央空调的风声裹着樟木味钻过走廊，廊灯把林晚的影子揉成窄窄一条，贴在青灰色地砖上，像片被揉皱的旧纸。她抱着昭华展区的修复报告，高跟鞋跟磕在台阶边缘，发出细碎的响——今晚是她第三次加班整理玉佩的修复记录，指尖刚碰到展柜玻璃，突然泛起刺痛。
玻璃里映出她的脸，额角渗着细汗，而展柜中央的昭华玉佩正泛着暖光，青白玉质上那道朱砂痣（上周她用矿物颜料补的），居然和她眼角的泪痣重合了。林晚鬼使神差地往前凑了凑，指尖刚要碰到玻璃，眼前突然炸开碎片——
是邺城的城门。桃瓣落在她月白裙裾上，玄衣男子握着她的手，把玉佩塞进她掌心：“阿晚，等我回来。”他的甲胄泛着冷光，剑身上刻的星辰纹刚好对准西北方的织女星，“赢了戎狄，我带你去看星河。”
战鼓突然响起来，从暮色里滚过来，像块烧红的铁。男子翻身上马，黑马蹄子踩碎桃瓣，他回头喊：“别碰玉佩——”
“别碰！”
林晚猛地回神，额头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流。她扶住展柜边缘，才发现指尖还贴在玻璃上，玻璃上凝着层薄雾，刚好印出她的指纹——和玉佩上的朱砂痣位置分毫不差。
“林修复师。”
冷冽的男声像把浸了冰的刀。林晚转身，看见顾珩站在展区入口，银灰风衣衬得脸白如温玉，眼角那道淡疤像条揉碎的星光——下午馆长才介绍过，这是“北京来的文物鉴定专家”。
“顾、顾顾问？”林晚的舌头打了结，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修复报告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张是昭华玉佩的X光片，内部裂纹像条冻住的星河。
顾珩一步步走过来，皮鞋声叩在她心脏上：“闭馆时间擅动展柜，林修复师的规矩呢？”他停在三步外，目光锁在她贴在玻璃上的指尖，瞳孔骤缩，“你碰它了？”
“我没有！”林晚抽回手，转身就跑。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像急鼓，她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顾珩的喊：“林晚！站住！”
转过转角时，她撞翻了青铜镜展架。镜面“嗡”地震起来，林晚余光瞥见镜中自己——脸居然叠着另一个人：月白裙，眼角朱砂痣，正哭着喊“阿昭”。
“啊——”她尖叫着往楼梯间跑，却撞进一个坚硬怀抱。顾珩的手臂像铁圈箍住她腰，声音里带着急：“疯了？再跑就触发共鸣了！”
“共鸣？”林晚挣扎抬头，看见他脖子上挂着银吊坠——里面嵌着半块玉，纹路和昭华玉佩严丝合缝。她的头疼得要裂开，眼前又闪过片段：玄衣男子躺在血泊里，胸口插着箭，血渗进玉佩，染红朱砂痣：“阿晚……别来找我……”
“放开我！”林晚指甲掐进他手臂，顾珩皱着眉没松手。这时走廊尽头晃动手电筒光，保安的粗哑声音撞过来：“谁在那？”
顾珩反应比闪电还快。他拉着林晚躲进旁边的文物储藏室，反手带门时，林晚的手肘撞在陶俑展架上——陶俑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指尖指向顾珩。林晚瞪大眼睛，顾珩却只是抬了抬下巴，陶俑立刻恢复原样，像从来没动过。
储藏室的樟脑味裹着尘土涌进来。林晚缩在顾珩怀里，听见保安的脚步声从门口掠过：“奇怪，刚才明明有声音。”首到脚步声渐远，顾珩才松开手。
作者“学子小熊”推荐阅读《光年之外的守候》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靠着货架喘气，抬头看见顾珩正盯着她的手——指尖还留着碰玻璃的红印，像颗没擦干净的朱砂痣。
“你想起什么了？”顾珩声音软下来，掏出手帕擦她额角的汗，“邺城的桃林？雁门关的烽火？还是我给你刻的星辰剑？”
林晚往后退一步，盯着他脖子上的吊坠：“那半块玉……到底是什么？”
顾珩解下吊坠，把半块玉递过去。玉质温凉，纹路和昭华玉佩严丝合缝：“三千年前景昭元年，我是守边将军谢昭，你是邺城绣娘林晚。出征前我把玉佩劈成两半，我带一半，你带一半——说好了赢了就拼成完整的。”他指了指玉上的裂纹，“可我没回来。雁门关外的箭雨里，我握着这半块玉断了气，尸体埋在烽火台下。而你……”他声音顿了顿，“抱着玉佩等了一辈子，首到死都在说‘阿昭，我等你’。”
林晚的眼泪砸在玉上。奇迹发生了——她手里的半块玉突然亮起暖光，展柜里的昭华玉佩居然“飘”了过来，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刚好和半块玉拼成完整的圆。玉身的裂纹消失了，金文刻的小字浮上来：“阿晚，我在时光里等你，不用追。”
“所以你是……谢昭？”林晚伸手摸他眼角的疤，那道疤居然和记忆里谢昭战场上的伤重合了——当年他替她挡过一支箭，血溅在她裙角，像朵开败的桃。
顾珩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是我。死后魂魄附在玉佩上，跟着它走了三千年。每一世你都会成为文物修复师，都会碰昭华玉佩，都会想起一点从前——可每一世你都活不过二十五岁，因为那些想抢玉佩的邪祟会找你。”他声音发颤，“我找了你二十九世，终于在这一世抓住你了。”
储藏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保安的声音撞进来：“顾哥？馆长找你！”
顾珩把完整的玉佩塞进她手心，替她理了理乱发：“先出去，以后慢慢说。”
他们走出储藏室时，保安正揉着眼睛打哈欠。顾珩笑着拍他肩膀：“刚才帮林修复师找旧资料，麻烦了。”保安挠头：“顾哥客气，刚才监控闪了下，我还以为进贼了。”
林晚握着玉佩站在博物馆台阶上。月光穿过云层，照在玉身上，暖光裹着她的指尖。顾珩站在她旁边，玄色衬衫领口敞着，风掀起衣摆，像当年谢昭翻身上马时的披风。
“你说，光年之外的星河是什么样的？”林晚突然问。
顾珩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比不过当年邺城的星——那夜我陪你在桃林里数星星，你说要把最亮的那颗刻在玉佩上。”他指了指玉上的星辰纹，“看，它还在。”
林晚抬头望月亮，突然想起谢昭当年的话：“等我回来，带你去看星河。”原来最遥远的守候从不是光年之外的星河，而是某件被时光腌渍的旧物里，藏了三千年的“等我”。
风里传来文物库房的铜铃响，林晚缩在顾珩怀里，听见玉身传来细碎的震动——像谢昭当年在桃林里替她摘桃花的声音，像邺城城门下的战鼓，像三千年里每一次“我等你”的回声。
原来最动人的约定从不会过期。哪怕跨越烽火，跨越岁月，跨越光年之外的时光，只要那块玉佩还在，只要那个人还在等，所有的“下次”都会变成“这次”，所有的“再见”都会变成“我在”。
月光裹着他们的影子，叠在博物馆的青石板上，像片没被揉皱的纸——纸上写着两个字：“守着”。
(http://www.220book.com/book/67Q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