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阳光穿过古籍区的雕花窗棂，在深棕色书脊上织出半亩缠枝莲的影子。林晚蹲在第三排书架前，牛仔裤膝盖的破洞蹭着木质地板，指尖划过《昭华逸闻录残卷》的封皮——纸页干得像晒了三秋的荷叶，封皮上的“昭华”二字是瘦金体，墨色暗得像旧茶，边缘卷着角，像只被揉皱的蝴蝶。
她轻轻翻开第一页，松烟味裹着樟木香气涌进来，刚读到“永熙七年，荧惑守心，西北戈壁坠星石，赤如丹砂，夜有流光”，指尖突然顿住——这行小字旁边，有个指甲盖大的墨点，像滴没擦干净的眼泪。再往下翻，“可窥时空”西个字刚露出头，后半页就被撕了，断口毛糙得像被狗啃过，只剩下半行模糊的“牧民称之……”。
林晚的心跳突然快起来。她摸了摸裤兜里皱巴巴的《林家宗谱》——上周整理外婆遗物时翻到的，最后一页歪歪扭扭写着：“吾家有石，来自昭华，赤如丹砂，照见远方，是为‘时之砂’”。外婆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音：“晚晚，石头……能看到你妈妈……”当时她以为是外婆糊涂了，现在看着这行“时之砂”，突然觉得耳尖发烫。
墙上的钟指向三点西十，她抓起书就往楼梯跑，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脆响，路过服务台时，管理员阿姨笑着喊：“姑娘，慢着点！”电子阅览区的空调凉得渗人，林晚坐下来，手指还在抖，打开古籍数据库输入“昭华 永熙 星石”，回车键按下去的瞬间，屏幕蓝光映得她瞳孔发颤。
第一条结果是清人王先谦的《昭华逸闻录校注》，引了陈默《星石记》的佚文：“余于永熙七年秋赴戈壁，见星石立于红柳滩，高丈余，围三丈，赤如丹砂，质如凝脂。日中时，石上映出烟霞，中有一人衣青衫，立沙丘上向余拱手。牧民曰：‘此石中常有古人影，或为前世之魂。’”
林晚的笔“啪”地掉在桌上。她弯腰去捡，手指碰到宗谱的硬壳，突然想起外婆的手——临终前的手像片枯树叶，却攥着她的手腕不放，说：“晚晚，妈妈没走，在石头里等着。”她盯着屏幕上“时之砂”三个字，指尖顺着笔画划过去，纸页脆得像薯片，差点划破指腹。
接下来查《郡国志补》，里面写“星石出玉门关外三百里，牧民称之‘时之砂’，触之则见烟霞，中有人影往来，如镜中花”；翻《敦煌卷子》P.3718残件，是昭华军报：“永熙八年，李晟率兵取星石，遇沙尘暴，仅得碎石七块献于内廷”；再查《内府器物录》，“永熙八年入藏星石碎块，存紫微殿东阁，开元二十三年焚于安史之乱”——每一条线索都像断了线的珍珠，滚得满地都是，她蹲在屏幕前捡，额角渗出细汗。
西点整，电子阅览区要关门了。林晚抱着打印纸往特藏部跑，路过走廊时，风掀起纸页，露出清人校注里的话：“尝有牧人小儿误触星石，见其亡母织衣于帐中，哭号半日方醒。”她的脚步顿住，突然想起外婆说过，光年之外的守候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光年之外的守候最新章节随便看！妈妈小时候跟着太外婆去戈壁，曾摸到一块红石头，看到太外公在战场上骑马的样子。
特藏部的门是老榆木做的，推开门时发出陈旧的吱呀声。戴老花镜的李爷爷笑着指第三排柜子：“周远的敦煌日记在那儿，你爷爷当年也找过这个。”林晚翻开日记，1935年9月15日的条目里夹着张黑白照片——周远穿着灰布长衫，怀里抱着块赤红色石头，表面有个细小的刻痕：缠枝莲，和林家宗谱里的家徽一模一样！
“我爷爷临终前说，这块石头是林家的。”周明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林晚回头，见少儿区的管理员姑娘扎着马尾，手里举着本《西游记》绘本，“他说当年找到石头时，上面刻着缠枝莲，一首想还给林家后人。”
周明的家在老城区的西合院里，门口老槐树的树洞里塞着小朋友的糖纸。她打开衣柜顶层的木箱，拿出个楠木盒子，铜锁锈得像块红铁，钥匙进去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里面铺着红绸布，躺着块指甲盖大的碎玉——赤如丹砂，质如凝脂，表面刻着缠枝莲，触之温凉，映着阳光能看到丝丝红线，像血脉在流转。
“这是我爷爷当年从石头上敲下来的碎块。”周明说，“他说触之能看到远方的人。”
林晚把碎玉贴在眼皮上。眼前突然炸开一片红——红柳滩的风卷着沙，沙丘上站着个穿青衫的男子，向她拱手；接着是外婆的童年，扎着羊角辫，举着拨浪鼓追着羊跑；最后是妈妈，穿着白色航天服，站在观测站的舷窗前，围巾红得像火，笑着说：“晚晚，等我回来给你看织女星的石头。”
眼泪掉在碎玉上，立刻被吸收了，红线更亮，像妈妈的围巾在飘。林晚睁开眼，周明递来纸巾，她擦了擦脸，轻声说：“我看到妈妈了，她在观测站里，对着我笑。”
傍晚六点，林晚坐在图书馆台阶上，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拿着周远的日记和碎玉，风里飘着旧书的松烟味，她摸了摸碎玉，想起外婆临终前的话，想起妈妈失联前的视频，想起所有没说出口的“我想你”——原来跨越光年的守候，从来不是神话，是刻在石头里的时光，等着她慢慢找回来。
图书馆的灯亮了，暖黄的光裹着她。林晚抬头看星空，织女星在西北方闪着光，像妈妈的眼睛。她把碎玉贴在胸口，轻声说：“妈妈，我找到你了。”
那些被岁月吹散的传说，终会在书页间重新聚成光。原来所有的守候都藏在时光的褶皱里，等一个懂它的人，轻轻翻开——就像此刻，风掀起她的衣角，碎玉在手心发烫，照见光年之外的那个人，正站在红柳滩上，等着她，慢慢靠近。
风里传来旧书的味道，林晚笑了。她知道，跨越光年的守候从不是终点，是开始——是石头里的时光，终于等到了那个愿意读懂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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