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灯盏里的兽油烧得噼啪响，烟缕扭着细蛇似的腰往密室顶的通风口钻。云岫背靠刻满星图的石墙，怀里的时之砂盒烫得胸口发疼——盒身的凤凰纹在暗里泛着朱红，像要挣开铜胎飞出来。外面的喊杀声裹着血腥味撞进来，她听见有人喊“逆贼围了乾元殿”，有人喊“卫将军被箭射穿了肩膀”，指尖瞬间凉得像浸了冰，指甲掐进掌心，渗血珠滴在时之砂盒上，“嗤”地化成一缕白汽。
石墙突然动了。不是地震，是墙面上的阴影像被揉皱的纸，顺着星图纹路慢慢凸起来，聚成个人形——穿黑斗篷，兜帽下是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连眼睛都没有。它的声音从斗篷里滚出来，像生锈的铁链拖过青石板：“云姑娘，第七次了。你抱着这盒沙子，能救得了外面的人吗？”
云岫往后退一步，手指摸向腰间短刀——那是卫峥昨日送她的，刀柄缠着她织的青丝线。“你是谁？”她声音抖得像风中灯，但刀举得稳，“再靠近，我不客气。”
黑影笑了，粘腻的甜意裹着血腥味：“我是蚀时者的先驱，是能帮你的人。你看——”它抬手，掌心里浮着水晶球，里面映出乾元殿的画面：卫峥浑身是血，靠在殿门边上，长枪插地支撑着不倒，几个逆贼举刀扑过去，他挥枪扫开，却被背后冷箭射中肩膀，闷哼一声跪下去。
云岫的刀“当啷”掉在地上。她扑过去想碰水晶球，黑影却飘开一寸，画面骤变：卫峥倒在血泊里，眼睛睁着，看向她所在的方向，嘴角挂着点笑，像每次出征前说“等我回来”的样子。“不——”她声音撕裂，伸手抓黑影的胳膊，却抓了个空——那胳膊像影子做的，从指缝漏过去。
“时之砂能倒转时间。”黑影凑近，黑暗裹住她手腕，“把它给我，我帮你回到半个时辰前——卫将军还没中箭，乾元殿没被围，你能救他。”
云岫喉咙发紧。时之砂是她从星阁偷的——老学士说这是上古神物，操控时间需折十年寿。她本想等卫峥平乱后放回，可现在……她低头看时之砂盒，凤凰纹的眼睛里，像映着卫峥的脸。
“你说谎。”
密室门被踹开的巨响打断她。卫峥站在门口，银甲染满血，左肩插着箭杆，血顺着胳膊流进剑柄纹路。他的剑斜指地面，龙纹在火光里跳，像要活过来：“蚀时者的尿性，我比你清楚——要时之砂，是想解开封印吞昭华的时间线吧？”
黑影的斗篷猛地抖了下，兜帽裂开道缝，露出两点绿幽幽的光：“卫峥？你居然能找到这里？”
“找她，我永远比你快一步。”卫峥抬剑指黑影，剑尖寒芒划破空气，“上次归墟岭你断了只手，这次想断哪？”
黑影笑声突然尖锐，像指甲划玻璃：“凡铁伤不了我！”它挥手，密室墙壁开始倒转——云岫撞掉的石砖飞回原位，地上的短刀自己跳回她手里，连她掌心伤口都在愈合，“看，时间是我的玩物！”
卫峥动了。剑像闪电劈向黑影脖子，剑刃穿过斗篷却没碰实体，黑影的脖子像烟散开，又在另一边聚起。它伸手，掌心黑暗化成无数细针射向云岫。
卫峥扑过去挡在她身前。细针扎进后背，他闷哼一声，把云岫往身后推：“带着时之砂走！”
“我不走！”云岫抓住他胳膊，指甲掐进肌肉。她突然想起老学士的话——时之砂能引星图力量克制蚀时者。她举起时之砂盒，指尖咬破，血滴在凤凰纹上，盒盖“啪”地弹开，里面的沙子像活了般，飞出来变成红光裹住两人。
黑影尖叫，细针碰到红光化成黑烟。它的斗篷融化，露出枯瘦真身：皮肤像晒干的树皮，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时间碎片。“你居然用自己的血引时之砂！你疯了？”
“疯的是你。”云岫声音突然稳了，她看卫峥后背的伤，看他咬着牙的样子，笑了——像三月桃枝上的花，艳得烧穿黑暗，“我要救的人，从来不是靠时间倒流，而是和他一起，把要夺走他的东西碎成渣。”
她抓向空中的时之砂，红沙聚成把剑，剑柄缠着青丝线——是卫峥送她的短刀纹路。她把剑塞进卫峥手里：“用这个。”
卫峥接过剑，眼睛亮得像星子。他挥剑劈过去，剑刃带红光，切开黑影身边的时间裂缝——倒转的墙壁停下，砖块“哗啦”掉地。黑影想逃，卫峥的剑己刺进它胸口，红光顺着剑刃涌进去，黑影的身体开始消散，化成黑色碎片尖叫：“你们赢不了！蚀时者的大军就要来了！”
碎片散净时，外面的喊杀声也停了。卫峥扶着墙咳嗽，血溅在地上，云岫扑过去用袖子擦他嘴角的血：“你傻啊！中箭还闯进来！”
卫峥笑着抓她的手，把脸贴在手背上：“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任何人动你。刚才在外面，我听见有人说你在密室，就拼了命跑过来——还好，赶上了。”
云岫的眼泪掉下来，打在他银甲上碎成小珠子。她抱着他脖子，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味和松脂味，忽然觉得时之砂盒不烫了，暖得像他的手。外面有人敲门：“将军！逆贼伏诛了！”
卫峥应了声，扶云岫站起来。他肩膀还疼，但嘴角的笑没停。云岫看他的眼睛，想起老学士的话：“时之砂的真正力量，不是倒转时间，是守护——守护你最想留住的人。”
她把时之砂盒收进怀里，跟着卫峥往门口走。晨光从通风口照进来，撒在他们身上像金粉。云岫知道，不管未来有多少蚀时者来，不管时间怎么侵蚀，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她就敢挥出最烈的剑，对抗最黑的夜。
光年之外的守候，从不是等时间送爱人回来，而是当恶魔伸手时，我敢站在他身前，用剑劈开所有要抢走他的黑暗——因为你在的地方，就是我要守护的，整个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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