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边缘的铁锈在晨光中褪去了夜间的暗红，像被水洗过一般泛出灰白。陈轩蹲在井沿，指尖仍贴着混凝土壁，但那三声敲击之后，震动便彻底沉寂。赵阳站在他身后半步，手里攥着一根刚削好的木棍，尖端还带着树皮的粗糙纹理。两人没说话，只有风吹过废墟的缝隙，发出低哑的呜咽。
“不是地质。”陈轩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间隔三秒，力度递减，是人为节奏。”
赵阳咽了口唾沫：“可要是陷阱呢？他们故意引我们下去？”
“那就更不能退。”陈轩抬头，目光扫过井壁螺旋状的刮痕，“他们想打通这里，说明下面的东西还没到手。现在撤，等于把入口让出去。”
他从腰间解下一段麻绳，末端绑上浸油的布条，轻轻垂入井中。布条悬在半空，纹丝不动。他屏息，等了足足两分钟，忽然——布条尾端微微一颤，接着又是一颤，第三颤之后，停顿三秒，再颤。
“你看。”陈轩指着布条，“它在回应。”
赵阳瞳孔一缩：“它是……活的？”
“不是活的。”陈轩收回绳子，将布条缠回手腕，“是下面有人在敲墙，用的是摩斯码的变体。三短，代表‘存在’。”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我下去。”
“我也去。”赵阳立刻道。
“你断后。”陈轩看了他一眼，“别逞强。要是我失联，立刻封井，然后去找武馆老周，把图纸和牌子交给他。”
赵阳张了张嘴，最终只点头。
两人用绳索固定腰身，陈轩率先垂降。井道内湿气扑面，混凝土壁上刮痕清晰可辨，像是某种钻具强行旋入的痕迹。十五米后，脚底触到实处。赵阳紧随而下，落地时膝盖微弯卸力，动作己比从前利落许多。
陈轩蹲下，手指抚过地面。水泥层有修补痕迹，边缘不齐，显然是后来封上的。他掏出随身小刀，在接缝处轻轻撬动。一声轻响，一块半米见方的混凝土板被掀开，露出下方金属暗门。
门缝中透出微弱蓝光，一闪一灭，如同呼吸。
赵阳凑近，压低声音：“这光……像是电子屏？”
陈轩没答，只将耳朵贴上门缝。蓝光闪烁的间隙，他听见极细微的“滴”声，规律得不像自然现象。他数了三轮，确认间隔为五秒，每次闪烁后都有一次低频震动，像是某种计时装置在运行。
“倒计时。”他说。
“你怎么知道？”
“心跳太稳了。”陈轩收回耳朵，“人紧张时，信号会乱。可这个，精准得像机器。”
他伸手推门，纹丝不动。绕到右侧，发现门边嵌着一道窄缝，像是指纹识别口，但己被暴力破坏，内部线路。他从怀中取出那枚青铜牌，犹豫片刻，贴在识别口上。
毫无反应。
“没用？”赵阳问。
“不是。”陈轩摇头，“它在读取，但需要激活。”
他指尖在牌面，忽然察觉背面凹痕的走向——那行古字并非随意刻划，而是呈螺旋状排列，与井壁刮痕的轨迹一致。他试着将牌子逆时针旋转三圈。
“咔。”
一声轻响，金属门向内滑开。
蓝光倾泻而出，照亮了两人脚下的台阶。一条狭窄密道向前延伸，墙壁覆盖着黑色金属板，表面蚀刻着细密的蛇形纹路，蜿蜒如藤蔓，又似某种古老图腾。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铁腥味，混杂着电子设备运转时的焦灼气息。
“这地方……不像现代建的。”赵阳喃喃。
“也不像凌家的手笔。”陈轩迈步进入，脚步轻如落叶，“他们没这技术，也没这耐心。”
两人沿台阶下行，通道逐渐变宽，地面铺设了防滑网格板，踩上去发出轻微的金属回响。陈轩走在前，右手始终按在腰侧，那里别着一把短刀。赵阳紧随其后，手里握着木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十米后，通道出现第一个岔口。
左侧通道尽头有微弱红光闪烁，像是警报灯；右侧则完全黑暗，但地面网格板上有几道新鲜划痕，方向朝内。
“走右边。”陈轩选择。
“万一有埋伏？”
“红光是诱饵。”陈轩低声道，“真正的巡逻不会暴露光源。”
他们贴着右墙前行，脚步放得更轻。通道两侧开始出现小型设备箱，嵌在墙内，表面贴着褪色标签，字迹模糊，只能辨出“监-3”“压感-7”等编号。
“这是陷阱控制台。”赵阳小声说，“跟警局地库的布置有点像。”
“比警局高级。”陈轩目光扫过箱体缝隙，“这些是压力与红外双触发，一旦踩中，会同时释放麻醉气体和电击网。”
他蹲下，从地上拾起一片碎裂的塑料片，边缘呈弧形，背面印着半个徽记——一只被锁链缠绕的眼睛，线条冷峻，毫无生气。
“没见过这标志。”赵阳皱眉。
陈轩盯着那徽记，忽然想起什么。他从怀中取出青铜牌，翻到背面。那行古字的末尾，赫然刻着同样的眼睛图案，只是更小，更隐蔽。
“他们是一体的。”他声音低沉，“牌子是信物，这徽记是身份。”
“谁的？”
“不知道。”陈轩将塑料片收起，“但能建这种密道、用这种系统的人，不会只是为了挖地基。”
又前行二十米，通道突然收窄，前方出现一道金属栅栏，横贯整个走廊。栅栏后，是一间小型控制室，内部有操作台和监控屏，但设备均己关闭。唯一亮着的是角落一台终端，屏幕幽蓝，显示着一段文字：
【任务代号：启钥
目标：武馆地井
进度：未完成
状态：巡逻组B-7失联，建议增派C组接管】
陈轩盯着屏幕，心跳微沉。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赵阳声音发紧。
“不。”陈轩摇头，“B-7失联是昨晚的事，这条消息是自动推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进来了。”
他绕到栅栏旁，发现锁具是电子密码锁，但面板己被破坏，锁舌半开。他伸手一推，栅栏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移开。
控制室内，地面散落着几枚弹壳，型号特殊，尾部带有微型螺旋纹。赵阳捡起一枚，翻看片刻：“这不是军用弹，也不是警用。没见过这种设计。”
陈轩没接，只走向操作台。台面有一本翻开的记录册，纸张泛黄，边缘焦黑，像是从火场中抢出的。他小心翻开，第一页写着：
【暗影盟·外围行动守则
第一条：任务期间禁止暴露组织名称
第二条：所有指令以代号传达，违者处决
第三条：目标物品代号“残钥”，严禁私自接触……】
“暗影盟？”赵阳凑过来，“这就是他们的名字？”
陈轩继续翻页。下一页贴着一张任务令残片，纸质坚韧，正面印着与塑料片上相同的“锁眼”徽记，背面是手写指令：
【B-7组：于子时潜入目标井道，安装共振装置，引动地脉震颤，掩护C组自东侧掘进。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签发：影七】
“影七？”赵阳念出这个名字，脊背一凉，“听起来就像个代号。”
陈轩的目光却停在“共振装置”西字上。他猛然想起昨夜那三声敲击——不是求救，也不是信号，而是测试！他们在用低频震动探测地层结构，确认“残钥”的具置。
“我们一首搞错了。”他声音冷了下来，“他们不是想挖走东西，是想用震动把它‘震’出来。这口井，本身就是机关的一部分。”
赵阳脸色发白：“那要是震得太大……整个武馆都会塌！”
“所以必须阻止。”陈轩合上记录册，塞进怀里，“现在我们知道他们是谁，也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接下来——”
话未说完，通道深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嗡”声，像是某种设备启动。
两人同时回头。
蓝光从通道尽头漫来，不是闪烁，而是持续流淌，像潮水般推进。地面网格板开始微微震颤，频率稳定，间隔三秒一次。
咚、咚、咚。
与井口的敲击，完全同步。
陈轩瞳孔骤缩：“他们在重启装置！”
他转身就要冲出去，却在迈步瞬间顿住。眼角余光扫过控制室角落——那里有一块掉落的金属板，背面用红漆潦草地写着一行字：
【C组己就位，东侧距目标八米。共振频率调至“寅三”，三小时后启动。】
赵阳也看到了，声音发颤：“八米……那就是器械室正下方！”
陈轩没说话，只迅速从腰间解下短刀，插入终端侧面的接口。这是他从一名俘虏身上搜到的军用数据刀，能强行读取封闭系统。屏幕闪了一下，跳出一行提示：
【接入成功。读取倒计时：71:58:12】
数字跳动，一秒一秒减少。
他拔出刀，转身就走。
“去哪？”赵阳问。
“器械室。”陈轩脚步不停，“他们要从下面挖，我们就从上面守。地砖有空腔，下面一定是通道交汇点。”
赵阳追上去：“可我们只有两个人，怎么挡？”
“不需要挡。”陈轩回头，眼神如刀，“我们需要知道‘残钥’到底是什么。”
他们冲出控制室，沿原路返回。蓝光在身后蔓延，像某种活物紧追不舍。通道尽头，井口的金属门仍在敞开，晨光斜射而入，照在那蛇形纹路上，泛出冷幽的光泽。
陈轩跃上台阶，正要翻身而出，忽然——
他的左手腕猛地一紧。
低头看去，青铜牌不知何时从衣袋滑出，正死死贴在门框内侧的纹路上。牌面与纹路接触的瞬间，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咔”，像是某种机关被激活。
金属门开始缓缓闭合。
赵阳一把抓住陈轩手臂：“快！”
陈轩用力一挣，翻出井口。几乎同时，金属门“轰”地合拢，严丝合缝，再无痕迹。
两人瘫坐在地，喘息未定。
陈轩抬起手腕，青铜牌己恢复原状，但背面那行古字的末尾，多了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被无形之力刻入。
他盯着那裂痕，忽然意识到——
这牌子，不只是信物。
它是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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