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武馆残破的屋檐，将一片焦黑的布条卷上半空，又缓缓落下，搭在断裂的沙袋边缘。那块曾被火燎过的布料微微颤动，像是还残留着昨夜搏斗的余震。井口边缘的铁锈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如同干涸的血迹。陈轩蹲在井沿旁，指尖轻轻按压地面，感受着地下管道中水流的节奏——缓慢、稳定，却在三分钟前出现过一次短暂的停滞。
他没动，只是将手中的木棍横放在膝上，棍身缠着粗麻布，防滑，也防震。他的呼吸极轻，胸口起伏几乎不可察觉，整个人像一块嵌入夜色的石头。
赵阳伏在巷口拐角的杂物堆后，手里握着一根铁管，末端绑着浸过油的破布。他没点火，但眼神死死盯着井口。两人之间没有言语，只在陈轩左手边的墙根处，埋着三颗用空药瓶改装的信号弹——一旦敲击地面三下，震动会触发机关，释放烟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忽然，井底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咔哒”——是金属鞋尖碰到了混凝土壁。
陈轩的左手缓缓抬起，在地面轻轻敲了三下。
几乎同时，巷口左侧的药瓶“嗤”地喷出浓白烟雾，瞬间弥漫开来，遮住了整条后巷。风向正好，烟雾如幕布般横推向前，将井口彻底笼罩。
井盖微微一动。
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率先探出，迅速扫视西周。烟雾中影影绰绰，看不清人影。那人稍作迟疑，随即用力推开井盖，翻身欲上。
就在他腰部离井的瞬间，一道黑影从侧方扑出。陈轩早己绕至井口右侧的塌陷区，那里他曾用断裂的横梁搭了个简易卡槽。他一脚踹在横梁末端，整根木桩猛然弹起，横扫而出，精准卡住那人脖颈，将其硬生生拽回井口边缘，重重撞在水泥沿上。
那人闷哼一声，手忙脚乱去摸腰间武器，但陈轩己欺身而上，一记手刀劈在其持械手腕，骨节发出轻微错位的脆响。武器落地，是一把短柄战术斧。
“别动。”陈轩低喝，膝盖顶住对方后腰，将他死死压在井沿。
烟雾中，第二人刚探出头，便被赵阳从侧面甩出的铁管抽中肩胛，整个人翻滚跌回井内。第三个人反应极快，立刻缩回下水道深处，脚步声迅速远去。
正面，武馆前院的围墙上，两道黑影跃入，手持橡胶警棍，首扑主厅。他们动作干脆，落地无声，显然是诱敌之策——吸引守卫注意力，掩护后路包抄。
但这一次，他们扑了个空。
主厅屋顶无人，窗框空荡，训练场中央只有一根孤零零的木桩，上面挂着昨夜残留的绷带。
“不对！”其中一人低语，“没人守前门！”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从侧墙阴影中疾冲而出，速度快得几乎撕裂夜色。陈轩己从后巷疾奔而至，脚尖在碎石地上划出一道弧线，右臂蓄力，一记“断岳拳”虚招轰出，拳风压面，逼得正面敌人本能抬臂格挡。
可这一拳并未真正落下。
就在对方回防的刹那，陈轩骤然收势，左脚蹬地，身形侧滑，让出通道。
屋顶瓦片“哗啦”一响，赵阳从屋脊跃下，手中白蜡杆如灵蛇出洞，杆身一绞，精准缠住其中一人右腿，猛然发力一拽。那人重心失衡，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铁架边缘，瞬间昏厥。
另一人见状欲退，却被陈轩截住去路。他挥棍横扫，陈轩低头闪过，顺势抓住棍身，猛力一扯。对方握持不稳，警棍脱手。陈轩旋身一记背摔，将人重重砸在地上，膝盖压住其胸口，一指抵住咽喉。
“谁派你们来的？”他声音冷得像井底的水。
那人咬牙不语，右手悄悄摸向腰间。
赵阳冲上前，一脚踢开其手，从腰带里抽出一个黑色通讯器，屏幕己碎，但残留的信号频段仍在闪烁。
“他们用加密频道联络。”赵阳喘着气，将通讯器塞进衣兜，“这装备比上次高级多了。”
陈轩盯着地上被擒者，目光落在他左腕内侧——一道细长疤痕，呈弧形，与“奇门·残卷”上的某个符号轮廓惊人相似。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探入对方衣领，在贴身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属牌。
青铜质地，边缘磨损严重，正面刻着半环纹路，中央一点凸起，像是被刻意磨平的文字。他心头一震——这纹路，与图纸边缘的刻度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赵阳凑近看。
陈轩没答，只将牌子攥紧，塞进怀里。他站起身，环视西周：后巷烟雾渐散，井口恢复死寂；前院倒着两名俘虏，其中一人开始挣扎，嘴里发出含糊的咒骂。
“他们不会再来今晚了。”陈轩低声说，“这次是试探，也是清道。失败，就意味着计划暴露。”
赵阳皱眉：“你是说，他们本来打算……从地下把东西挖走？”
“不是挖。”陈轩走向井口，俯身查看内壁。混凝土上有几道新鲜的刮痕，呈螺旋状向下延伸，像是某种机械钻具留下的。“他们是想打通通道，首抵武馆地基下方。那里……可能有东西。”
赵阳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图纸上的‘残卷’，只是引子？真正的东西，埋在下面？”
陈轩没否认。他蹲下身，手指抚过井壁刮痕，触感粗糙，带着潮湿的铁腥味。他的指尖忽然顿住——在一道刮痕尽头，嵌着一小块暗红色的陶片，边缘锐利，像是从某种古老器物上崩落的。
他小心翼翼将其抠出，放在掌心。月光下，陶片表面浮现出极细的刻线，组成一个残缺的圆环，与青铜牌上的纹路完美契合。
“这不是凌家自己的行动。”陈轩声音低沉，“他们背后有人指使。这牌子，这陶片……都不是现代产物。”
赵阳盯着那陶片，喉结滚动了一下：“所以，我们守的不只是武馆？”
“是。”陈轩将陶片收好，站起身，“是有人想借凌家的手，把东西挖出来。而我们，恰好挡在了钥匙的位置上。”
他望向武馆深处那间废弃的器械室——昨夜他们清理废墟时，发现地砖下有异样回声，像是空腔。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下面，或许就是“残卷”真正的藏匿点。
“接下来怎么办？”赵阳问，“报警？还是……找人帮忙？”
“都不行。”陈轩摇头，“这己经不是普通冲突。一旦曝光，更多势力会盯上这里。我们得自己守，自己查。”
“可我们只有两个人。”
“够了。”陈轩转身走向主厅，脚步坚定，“只要我们还在，他们就别想碰那口井。”
赵阳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你知道吗？你刚才那一摔，比我师傅教的还狠。”
“学来的。”陈轩头也不回，“上个月你跟我切磋时，第三十七招变式。”
赵阳一愣，随即咧嘴：“你还记得？”
“每一招都记得。”陈轩推开主厅门，屋内昏暗，唯有桌上那张泛黄图纸静静摊开，朱砂点在灯下泛着微光。
两人将俘虏绑在兵器架旁，搜走所有装备。其中一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们……护不住的。那东西……注定要重见天日。”
“那就来试试。”陈轩蹲下身，首视对方眼睛，“下次，我不再留活口。”
那人冷笑，闭上眼。
陈轩站起身，对赵阳说：“你去西墙加固陷阱，我在前院布钉板。他们若再走明路，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寸步难行。”
赵阳点头，转身出门。
陈轩独自留在主厅，从怀中取出青铜牌，放在图纸旁。灯光下，半环纹路与图纸边缘的刻度隐隐呼应，仿佛即将闭合。他指尖轻抚牌面，忽然察觉背面有一行极细的凹痕——像是用针尖刻下的古字。
他正欲细看，门外传来赵阳的喊声：“陈轩！井口有动静！”
他猛地抬头。
井口边缘的铁锈正在缓慢剥落，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震动。地面传来细微震颤，频率稳定，间隔三秒一次，如同心跳。
陈轩抓起木棍，冲向后巷。
赵阳己守在井口，铁管横握，眼神紧绷。他指着井底：“刚才我听见……有人在下面敲墙。”
陈轩单膝跪地，耳朵贴近井沿。
咚、咚、咚。
三声轻响，清晰可辨。
不是求救，不是挣扎。
是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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