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跑走后，家乐在小巷口站了很久。晚风卷着路边垃圾桶的馊味吹过来，他却没察觉，只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路灯坏了一半，影子忽明忽暗，像他此刻乱成一团的心思。手里攥着的星星发夹硌得手心发疼，金属壳上还沾着几根婷婷的长发，浅棕色的，在昏暗里几乎看不见，他却不敢松手，怕一松开，连这点和她有关的痕迹都留不住。
“笨蛋……”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声音很轻，却疼得眼眶发热。刚才婷婷哭着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们的感情吗”的样子，像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转，每一个画面都扎得他心疼。他明明知道婷婷为了这个交换生项目付出了多少——去年冬天她在工作室熬到凌晨三点，手里还攥着上海设计学院的招生简章；上个月她为了准备作品集，手指被银片划了好几个口子，却笑着跟他说“快好了，再坚持一下”；就连昨天在海边，她提到“能学珐琅工艺”时，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这些他都记得，可刚才怎么就鬼迷心窍，说出“能不能不去”的话？
巷子里的野猫叫了一声，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家乐猛地回神。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婷婷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是他下午发的“在海边等你”，再往上翻，全是婷婷分享的设计草图、工作室的日落照片，还有她随手拍的“今天煮了红豆汤，你要是在就好了”的小日常。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半天，他想给婷婷发消息道歉，却不知道该打什么。打“对不起，我错了”？太轻了；打“我支持你去上海”？又怕她还在气头上，不相信；打“我不该阻止你的梦想”？可刚才的伤害己经造成了，文字显得那么苍白。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滚出去，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又弹回来，停在他脚边。他突然想起老社长——张明，去年剧社排《海边的约定》时，他因为找不到“游客”的感觉，躲在后台哭，是张明蹲在他身边，说“演戏要先懂生活，不懂就去看、去感受，别把自己关在壳里”。现在他遇到的不是演戏的问题，却是比演戏更难的“怎么喜欢一个人”的问题，或许张明能帮他想明白。
张明现在在本地的师范大学读戏剧教育，周末常去学校附近的“拾光书店”兼职看店。家乐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半，书店应该还没关门。他拔腿就往公交站跑，外套的拉链没拉，风灌进衣服里，凉得他打了个哆嗦，却没放慢脚步——他怕再等一会儿，婷婷就真的不理他了，怕他们之间的那点念想，被他刚才的冲动磨没了。
公交站台的广告灯箱亮着，映得地面泛着冷白的光。家乐掏出手机查路线，手指还在抖，按了三次才把“拾光书店”输对。等公交的时候，他又摸出那个星星发夹，放在手心反复。发夹的边角被婷婷磨得很光滑，应该是戴了很久的——嘉琪上次说“婷婷姐姐总戴这个发夹，说像你送她的第一个小挂件”，当时他还笑着说“哪有那么像”，现在想来，婷婷大概是把所有和他有关的小事，都放在心上了。
公交来了，他挤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夜景飞快地往后退，霓虹灯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彩色的痕，像他心里乱乱的情绪。他想起第一次带婷婷去见剧社的人，张明拍着他的肩膀说“家乐，你小子眼光不错，婷婷是个踏实人”；想起上次店铺被举报，张明还帮他一起整理申诉材料，说“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互相帮衬，别让她一个人扛”……那时候他还觉得张明说得对，可刚才怎么就忘了？
到书店的时候，己经九点十分了。“拾光书店”的招牌是木质的，暖黄色的灯从窗户里漏出来，门口挂着一串小风铃，风吹过的时候会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家乐推开门，风铃响了一声，柜台后的张明抬起头，看到他，愣了一下，笑着说“稀客啊，马家乐同学，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不用陪你家婷婷？”
家乐的脸一下子红了，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张明看他不对劲，把手里的书放下，从柜台后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跟婷婷吵架了？”
家乐点点头，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跟着张明走到书店角落的小桌子旁，桌上还放着张明没喝完的冰美式，杯子外壁结着水珠，滴在桌面上，晕出一小片湿痕。
“坐吧，慢慢说。”张明递给家乐一瓶矿泉水，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我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肯定不是小矛盾。”
家乐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的燥热。他攥着瓶子，指节泛白，沉默了半天，才慢慢开口：“她……她考上上海设计学院的交换生了，去半年。”
“好事啊！”张明眼睛一亮，“上次她来剧社，不是还跟我聊过这个吗？说想学制珐琅，回来做更特别的银饰，当时你还说‘我支持她’，怎么现在反倒愁眉苦脸的？”
“我……我怕。”家乐的声音有点哑，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是去年婷婷帮他挑的帆布鞋，鞋边己经磨白了，“我怕异地会影响我们的感情，怕她去了上海，会遇到更好的人，怕……怕等她回来，就不喜欢我了。”
他说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矿泉水瓶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却越擦越多——刚才在小巷口没敢掉的眼泪，现在在张明面前，全忍不住了。
张明没说话，只是递给她一张纸巾，自己拿起冰美式喝了一口，冰块碰撞杯壁的声音在安静的书店里格外清晰。等家乐的哭声小了点，他才开口，声音很轻，却很认真：“家乐，你跟我说说，你喜欢婷婷什么？”
“我……”家乐愣了一下，想起第一次在青屿广场见到她，她递丝绒盒子时，手指上淡粉色的指甲油；想起她帮嘉琪做发夹时，认真的样子；他和她的双向奔赴日记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他和她的双向奔赴日记最新章节随便看！想起店铺被举报时，她明明自己都哭了，却还安慰他“没关系，我们一起找证据”；想起她看他排戏时，眼里的光……这些画面涌上来，他吸了吸鼻子，说“我喜欢她认真的样子，喜欢她对手工的执着，喜欢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轻易放弃的劲儿，还喜欢……她看我的时候，眼里的光。”
“那你觉得，婷婷喜欢的是怎样的你？”张明又问，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她……”家乐想了想，“她说喜欢我写剧本时的专注，喜欢我帮她优化店铺页面时的耐心，还说……说我会陪她一起面对麻烦，不是只会躲在后面。”
“那你今天做的事，是她喜欢的那个你吗？”张明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调侃，却更多的是认真，“你阻止她去上海，是觉得她不能照顾好自己，还是觉得自己留不住她？”
家乐的脸一下子红了，像被人戳中了心事。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说不出话来——他刚才阻止婷婷，其实就是怕自己留不住她，怕半年的距离，会把他们之间的感情冲淡。
“家乐，我跟你说个事吧。”张明靠在椅背上，看着书店天花板上的吊灯，“去年我们社团有个叫小宇的，想去北京参加一个戏剧 workshop，要去一个月，当时社团正好在排新戏，少了他不行。大家一开始都劝他‘别去了，等下次’，小宇也犹豫了，怕影响社团排练，也怕回来后大家忘了他的角色。”
“后来呢？”家乐问，忍不住抬起头。
“后来我跟他说‘你去，排练的事我们想办法，你去学新东西，回来教我们，这样社团才能进步’。”张明笑了笑，“小宇去了北京，每天跟我们分享 workshop 里的事，拍视频给我们看他排的小片段。一个月后他回来，带了新的排练方法，还帮我们改了剧本的结尾，比之前好太多了。你看，要是当时我们拦着他，他没去成，不仅他会后悔，社团也少了进步的机会。”
他顿了顿，看向家乐，眼神变得更认真：“喜欢一个人，不是把她绑在你身边，让她陪你过你想要的生活，而是支持她去追她想要的东西，让她变成更好的人。你想想，婷婷去上海学了珐琅工艺，回来能做更漂亮的银饰，实现她‘传承爷爷手艺’的梦想，这不是很好吗？而你在本地读戏剧系，写更好的剧本，排更好的戏，等她回来，你们一个能做戏剧道具，一个能写剧本排戏，这不就是你们之前约定的‘一起努力’吗？”
家乐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有什么东西突然通了。他想起之前和婷婷在海边约定“以后我支持你做手工，你支持我追戏剧梦想”，想起婷婷给他看上海设计学院的珐琅作品时，眼里的向往，想起自己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婷婷比他还开心的样子……原来他刚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不该怕距离，该怕的是自己不够信任她，不够支持她的梦想。
“可是……我怕半年太长，我们会变淡。”家乐还是有点犹豫，声音比刚才小了点。
“半年长吗？”张明笑了，“你们以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呢，半年只是其中一小段。要是连半年异地都经不住，那以后遇到更大的困难，怎么一起面对？再说了，现在通讯这么方便，你们可以每天视频，每周写信，你还可以去上海看她，她也可以回来陪你，距离不是问题，心在一起才重要。”
他拿起桌上的冰美式，又喝了一口：“你想想，等婷婷从上海回来，你拿着你排的戏的门票，她带着她新做的银饰，你们一起去青屿看日落，跟她说‘你看，我做到了’，她跟你说‘你看，我也做到了’，这不比现在拦着她，让她跟你一起后悔好吗？”
家乐看着张明，突然觉得眼眶又热了，这次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豁然开朗。他攥着手里的星星发夹，突然站起来，对张明说：“社长，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就好。”张明笑着摆摆手，“赶紧去找婷婷道歉，别让人家等太久。记住，喜欢不是占有，是成全，是一起成长。”
家乐用力点头，转身就往书店外跑。风铃又响了一声，这次却显得格外轻快。他跑出书店，晚风还是凉的，却吹得他心里暖暖的。他掏出手机，这次不再犹豫，飞快地给婷婷发消息：“婷婷，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去工作室找你，你等我，好不好？”
发完消息，他往公交站跑，脚步比来时轻快多了。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影子不再忽明忽暗，而是稳稳地跟在他身后。他想起婷婷看到他道歉时，可能会有的表情——也许会哭，也许会假装生气，也许会笑着说“你终于想通了”，不管是哪种，他都想立刻见到她，把心里的话全告诉她，告诉她“我支持你去上海，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我们一起成长”。
公交来了，他跳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这次他没再盯着窗外的夜景发呆，而是拿出那个星星发夹，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包里——等会儿见到婷婷，要把发夹还给她，还要跟她说“这个发夹，你戴着好看，以后我帮你戴”。
车窗外的霓虹灯依旧闪烁，却不再让他觉得乱了。他知道，刚才的冲动和迷茫，都是成长里必须经历的，而现在，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喜欢，不是害怕失去，而是勇敢地支持对方去追自己的梦想，然后一起变成更好的人，一起走向更远的未来。
快到工作室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婷婷回复的消息：“我在工作室，灯亮着，你慢慢来，路上小心。”
家乐看着屏幕，忍不住笑了，眼眶又有点热。他知道，婷婷没有真的生气，她只是在等他想明白，等他说出“我支持你”的话。
下车后，他往工作室的方向跑，晚风里好像都带着海的甜味。他想起第一次带婷婷去工作室时，她指着墙上爷爷的银匠工具说“以后我也要在这里，做很多有故事的银饰”，现在，他终于可以大声告诉她“去吧，去上海学你想学的，这里永远是你的后盾，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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