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屿的海到了夜里会卸去白日的热闹，浪头轻得像怕惊着礁石下的小螃蟹，只敢一下下蹭着沙滩，把月光揉成碎银，撒在浅蓝野餐垫的边角上。婷婷裹着家乐的浅灰外套，领口还留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海风的咸湿，闻着让人踏实。她手里捧着半杯热可可，杯子是上次在浪花咖啡店买的，杯口有个小小的缺口——是上次家乐帮她拿的时候不小心碰的，他还愧疚了好半天，说“下次给你买个新的”，婷婷却笑着说“这样才好认，不会和别人的弄混”。
“冷不冷？”家乐把装着焦糖饼干的纸袋子往她那边推了推，自己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饼干渣掉在野餐垫上，他赶紧用指尖捻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袋里——婷婷有轻微的洁癖，上次在工作室帮她收拾工作台，他就记住了。“刚才查天气预报说，后半夜会有点风，我把厚外套也带来了，在包里。”
婷婷摇摇头，把热可可递到他嘴边：“你也喝点，别光顾着我。”她看着家乐低头喝可可的样子，他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梁上沾了点可可的奶沫，她忍不住伸手帮他擦掉，指尖碰到他的皮肤时，两人都愣了一下，又很快笑开，像海边突然掠过的小海鸥，带着点笨拙的温柔。
“对了，”家乐突然从帆布包里摸出个笔记本，封面是他自己用马克笔画的星星，笔痕叠着笔痕，有的地方还被橡皮擦得泛白，边角被磨得发毛——婷婷认得这个本子，是他高三时用来记剧社台词的，之前帮他整理书包时，还见过里面夹着的她的闲鱼店铺宣传单，当时她没好意思问，现在看来，他早就把和她有关的东西都收在了一起。“我……我写了点东西，”他的指尖捏着笔记本的边缘，耳尖在月光下有点发红，说话也比平时慢了半拍，“关于我们的，叫《流星少女和乐先生》，你要是觉得傻，就当我没说……”
“才不会傻。”婷婷打断他，把热可可放在旁边的礁石上，身体往他那边凑了凑，膝盖几乎碰到他的，“我很想听，你快读嘛。”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家乐看着她，心里的紧张突然就散了，他深吸一口气，翻开笔记本，纸页上的字迹很工整，有的地方还画了小括号，写着“这里要慢一点读”“看流星少女的反应”。
“第一幕，相遇。”家乐的声音轻轻的，被海风裹着，落在婷婷耳边，“乐先生第一次去青屿，是帮妹妹拿一条星形项链。他查了半天路线，还是绕了路，问了三次卖烤鱿鱼的大叔，才找到海滨广场。广场上有个穿浅裙的姑娘，手里拿着星星饰品，他慌慌张张跑过去，说‘我来拿马嘉琪的项链’，姑娘笑着指了指不远处——那里站着个穿牛仔外套的女生，背包上挂着颗银星星，正低头看着手机，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亮闪闪的。”
婷婷的指尖突然攥紧了野餐垫的布料，浅蓝的布料被捏出几道褶皱。她想起第一次见家乐时的场景，那天她确实穿了牛仔外套，背包上的星星是爷爷做的，她低头看手机，是在确认嘉琪的项链款式，突然有人跑过来喊“马嘉琪的项链”，她抬头就看见个穿白T恤的男生，脸红红的，手里还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她的闲鱼店名。“你连……连问了三次烤鱿鱼大叔都记下来了呀？”她的声音有点轻，带着点哽咽的前兆。
家乐停下读书，转头看她，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能看到眼角泛着的水光。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她的眼角，动作很轻，怕碰疼她：“我记得你当时说，‘烤鱿鱼大叔的鱿鱼最好吃，下次可以试试’，我就记下来了。”他顿了顿，又继续读：“流星少女抬头看见乐先生，没觉得他唐突，反而笑着问‘是帮马嘉琪拿项链吗’，她递过丝绒盒子时，乐先生盯着她的手看——手指纤细，涂着淡粉指甲油，指甲盖边缘还沾了点银粉，是刻银片时蹭的。他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只记得盒子里的项链上，还加了颗小珍珠，流星少女说‘这样配白裙更好看’。”
“你那时候根本没听我说话！”婷婷突然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砸在手上，凉丝丝的，“我问你嘉琪的裙子长度，你慌慌张张说‘不用改’，我还以为你没听清楚呢。”
“听清楚了！”家乐赶紧解释，语气有点急，像怕她误会，“我就是……就是看你太好看了，脑子有点空，后来我回家，还跟嘉琪说‘那个姐姐手好巧，还细心’，嘉琪当时就说我‘肯定喜欢人家’，我还嘴硬说没有。”他说着，自己也笑了，翻到笔记本的下一页，纸页上贴着一张小小的银箔，是上次帮婷婷整理银屑时攒的，“第二幕，帮忙。”
“流星少女的闲鱼店出了问题，客人说找不到商品分类，她对着手机叹气，发了条动态吐槽。没过多久，乐先生发来消息，说‘我帮你优化，按项链、耳环、定制款分栏，再加关键词’。那天晚上八点，他们在线上一起改店铺页面，乐先生梳理分类，流星少女补商品细节，乐先生说‘定制款要加刻字备注’，流星少女说‘我也这么想’；流星少女说‘要加佩戴图’，乐先生立刻找了修图工具，两个人忙到十点，没吵过一次架，乐先生觉得，跟流星少女一起做事，比排戏还开心。”
婷婷想起那天晚上，她本来以为要改很久，没想到家乐很懂网店运营，还会主动问她的想法，改完后，她发了张截图给老客户，老客户说“现在方便多了”，她当时就想“幸好有家乐”。“你那时候是不是早就会弄网店了？”她问，伸手碰了碰笔记本上的银箔，“我还以为你是临时学的。”
“之前帮我姐打理过一段时间淘宝店，知道点技巧。”家乐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怕你觉得我显摆，就没说，想着能帮你就好。”他继续读：“为了道谢，流星少女约乐先生去浪花咖啡店喝咖啡。乐先生提前查了菜单，记着她喜欢喝拿铁，还去剪了头发，翻遍衣柜选了浅蓝衬衫。赴约那天，他手机没电了，急着找便利店借充电宝，怕流星少女等急，还好赶上了，到咖啡店时，流星少女己经坐在窗边，点了他喜欢的焦糖玛奇朵——她看了他的朋友圈，知道他喜欢喝这个。”
“其实我是问了嘉琪。”婷婷小声说，耳朵有点红，“嘉琪说‘我哥喜欢喝焦糖玛奇朵，还喜欢吃甜的’，我才点的，怕点错了。”
家乐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他看着婷婷，月光下，她的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他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婷婷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却没躲开。“第三幕，困难。”他赶紧收回手，假装读剧本，掩饰自己的紧张，“流星少女的店被人举报了，说她抄袭，她坐在工作室的地上哭，手里攥着爷爷留下的银饰，觉得爷爷的手艺要没了。乐先生知道后，立刻赶去青屿，推开门看到她在哭，心里特别疼，他递过纸巾，说‘别担心，是误会，我们一起找证据’。”
“他们翻遍了爷爷的旧木盒，在最下面找到几十年前的设计手稿，上面画着很多星星饰品，和流星少女现在做的很像，还有爷爷的工作笔记，写着‘星星要暖，才对得起戴它的人’。乐先生兴奋地说‘这是最好的证据’，他帮流星少女扫描手稿，标上时间和设计理念；流星少女整理老客户证明，还有做饰品的过程视频，他们一起写申诉信，熬到凌晨三点，乐先生看着流星少女趴在桌上打盹，悄悄给她披了件外套，心里想‘以后再也不让她一个人面对困难’。”
婷婷的眼泪掉得更凶了，这次她没擦，任由眼泪落在笔记本上，晕开了一点墨迹。她想起那天凌晨，她熬得实在困了，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身上盖着家乐的外套，桌上放着温好的牛奶，家乐还在帮她整理客户证明，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你那时候是不是很困？”她哽咽着问，“我醒来时，看到你在打哈欠，还强撑着。”
“有点困，但看到你睡得香，就不想叫醒你。”家乐放下笔记本，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动作很轻，怕碰疼她，“我当时就想，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我都要陪着你，不让你再一个人哭。”婷婷靠在他怀里，能听到他的心跳，很稳，像海边的浪，让她觉得安心，她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过了一会儿，婷婷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笑着说“继续读呀，我还想听”。家乐点点头，帮她把外套的领口拉好，翻到笔记本的下一页，这一页画着一个小小的舞台，旁边写着“流星道具”。“第西幕，道具。”
“剧社要排《流星许愿》，需要星形道具，乐先生立刻推荐了流星少女，说‘她做的星星很有创意’。他们在流星少女的工作室聊设计，流星少女画草图，说‘头饰用银铁丝做框架，粘小水钻像流星光’，乐先生补充‘加小夹子，方便演员戴’；流星少女说‘挂件做空心的，放小灯珠，暗场发光’，乐先生眼睛一亮，说‘像真流星划过’。之后每天放学后，乐先生都会去工作室帮忙，流星少女剪铁丝，他递水钻；他粘挂件，流星少女扶底座，一次流星少女踮脚拿工具，碰到了乐先生的肩膀，两个人都愣了，脸红红的；一次乐先生手指被胶水粘住，流星少女拿酒精帮他擦，指尖碰在一起，乐先生觉得，比排戏时的‘心动’台词还让人心跳。”
婷婷想起帮家乐做道具的日子，每天放学，家乐都会准时来工作室，还会带她喜欢吃的草莓干，有时候她剪铁丝累了，家乐会帮她揉肩膀，说“别太累，慢慢来”。“你那时候是不是故意找借口来帮忙呀？”她笑着问，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颗小珍珠。
“是。”家乐这次没嘴硬，坦诚地点点头，“我就是想多见你几次，又怕你觉得我烦，就找了帮忙的借口。”他翻到最后一页，纸页上写着“第五幕，约定”，旁边画了一颗大大的星星，星星里面写着“等你回来”。
“流星少女要去上海学珐琅，乐先生一开始很怕，怕她走了，两人会变远，他忍不住跟流星少女吵架，说‘能不能不去’。流星少女哭了，说‘这是我的梦想，你怎么不相信我们的感情’。后来乐先生找老社长倾诉，老社长说‘喜欢一个人不是绑着她，是支持她变好’，乐先生才明白，他不该阻止她追梦。他去工作室道歉，说‘对不起，我支持你，不管你去多久，我都会等你’。流星少女笑了，说‘我也会想你，每天跟你视频’。”
“他们约定，每天晚上八点视频，每周写一封手写信，乐先生帮流星少女照顾工作室，拍青屿的日落给她看；流星少女把上海的设计画成草图，发给乐先生当剧社道具灵感。乐先生还买了情侣手环，刻上彼此的名字，说‘看到手环，就像看到对方’。”
家乐读完，合上笔记本，看着婷婷，眼神里满是期待，还有点紧张，怕她不喜欢。婷婷看着他，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家乐，谢谢你，把我们的故事都记下来了”，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是开心的泪。
海风突然变轻了，一颗流星从天空划过，拖着淡淡的光，像条银色的丝带。婷婷抬头，看着流星，又转头看家乐，笑着说“你看，流星！”，家乐也抬头，看着流星，又看了看怀里的婷婷，觉得此刻的时光，比剧本里的情节还美好。他伸手，紧紧抱住婷婷，在心里想“不管等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一起把剧本里的未来，变成真的”。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海浪轻轻拍着礁石，笔记本放在野餐垫上，封面的星星在月光下，像颗小小的灯，照亮了他们的约定，也照亮了他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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