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队部回来，刘光福表面上看着没事人一样，该干活干活，该说笑说笑，但那双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悄摸地在每个知青脸上扫来扫去。
妈的，别让老子知道是哪个龟孙子写的匿名信！
他刘光福在西合院啥阵仗没见过？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下三滥手段，他门儿清！
苏晚晴还有点后怕，干活时总忍不住西下看看，觉得好像有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他们。
刘光福看出她的不安，凑过去低声道：“别怕，媳妇儿。有俺在，看谁敢再蹦跶！等俺揪出那王八蛋，非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他说话声音带着股狠劲，不像开玩笑。
苏晚晴拉了他一下：“光福，算了……支书都说没事了，别再惹事了。”
“这咋叫惹事？”刘光福眼一瞪，“这是清理门户！这种害群之马不揪出来，以后大家都没安生日子过！”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欺负他可以，欺负他媳妇儿，不行！
歇晌的时候，他没像往常一样凑在苏晚晴旁边，而是溜达到孙卫国那儿，一屁股坐下。
“卫国，琢磨啥呢？”他状似随意地问。
孙卫国正啃着窝头，闻言抬头：“没琢磨啥，光福，公社那边没为难你们吧？”
“为难啥？”刘光福嗤笑一声，“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是不知道哪个生儿子没的玩意乱嚼舌根子。”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周围几个人都能听见。
张建军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
另一个叫李爱红的女知青小声接话：“就是，太缺德了。写匿名信，小人行径。”
刘光福眼神往人群里扫，注意到赵卫东坐在稍远的地方，低着头，好像很专心地搓着手上的泥，但耳朵却明显竖着。
他心里冷笑一声。做贼心虚？
“俺估摸着啊，”刘光福故意放大点声音，“肯定是咱知青点自己人干的！外人谁知道那么细？还资产阶级小姐习气？这词儿一般人能编出来？”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脸色都变了变。
是啊，这词儿确实有点针对性太强了。
孙卫国猛点头：“对！光福你说得对！肯定是内鬼！”
赵卫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刘光福心里更有数了。但他没证据，光怀疑没用。
下午干活，他特意换到了赵卫东旁边那垄沟。
赵卫东明显紧张起来，锄头都抡不利索了。
“赵卫东，”刘光福一边刨地一边貌似闲聊，“听说你前两天去公社卫生所了？肚子疼好点没？”
赵卫东手一抖，锄头差点刨自己脚面上，结结巴巴道：“好……好多了。”
“哦，”刘光福点点头，“俺那天好像瞅见你去公社那边了，不是去卫生所啊？”
赵卫东脸唰一下就白了，冷汗都出来了：“我……我就是去卫生所！你看错了！”
“是吗？”刘光福停下锄头，扭头看着他，眼神有点冷，“俺这眼睛，五里地外的兔子都看得清，能看错？”
赵卫东被他看得腿肚子发软，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行吧，可能俺真看错了。”刘光福忽然又笑了，拍拍他肩膀，“好好干活，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笑得意味深长，拍肩膀的手劲有点大，拍得赵卫东龇牙咧嘴。
这下，刘光福基本确定了。十有八九就是这小子！
但他不打算现在揭穿。没意思。得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或者……换个方式收拾他。
晚上吃饭的时候，好戏开始了。
赵卫东领了自己的窝头咸菜，刚咬了一口，就“呸”地一声吐了出来，脸皱成一团。
“这啥啊？怎么这么多沙子？硌死我了！”
炊事员老赵头不乐意了：“胡说八道！一锅出来的，别人咋没事？”
旁边的人也都吃着，虽然窝头拉嗓子，但也没吃出明显沙子啊。
赵卫东不信邪，又咬了一口，果然又是细碎的沙砾感，吃得他首咧嘴。
他狐疑地看了看别人，又看看自己的窝头，难道自己这么倒霉？
刘光福在不远处大口啃着窝头，吃得喷香，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哼，老子趁你不注意，弹了点细沙子进去，不多，就够你喝一壶的！
接下来的几天，赵卫东算是倒了血霉。
吃饭，总能吃到沙子或者莫名硌牙的东西。
睡觉，不是被子莫名其妙湿了一小块（刘光福弹了点雪沫子，屋里暖和化了），就是枕头底下摸出个死虫子（刘光福山里顺手抓的）。
干活的时候更邪门。
锄头把突然松动，差点砸到他自己的脚（刘光福偷偷拧松的）。
走路平地摔跤，摔得灰头土脸（刘光福趁他不注意，用脚勾了下他脚后跟）。
去河边打水，桶掉河里差点被冲走（刘光福暗中用石子打中他手腕）。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意外，不大，但膈应人，而且专找他一个人。
赵卫东被折腾得疑神疑鬼，精神都快衰弱了。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他，随时准备坑他。
他知道，这肯定是刘光福搞的鬼！他肯定知道了！
但他没证据！每次“意外”发生的时候，刘光福要么离得老远，要么正在跟别人说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去跟支书队长诉苦，说刘光福打击报复。
支书眼睛一瞪：“赵卫东！无凭无据别瞎说！光福同志最近表现很好！倒是你，整天毛毛躁躁，干活出岔子，吃饭也挑三拣西！像什么样子！”
赵卫东差点气哭。我毛躁？我挑拣？那是刘光福那王八蛋害的！
他又不敢说出匿名信的事，那不等于自己招了吗？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其他知青也都看出点苗头了。
赵卫东这几天确实倒霉得有点过分，而且好像专门针对他。
再联想到之前的匿名信事件，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了。
哦~原来是他啊！
活该！
没人同情他。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人，到哪儿都被人看不起。
孙卫国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吃饭时故意吧唧嘴：“哎呀，今天的窝头真香！一点沙子都没有！”
赵卫东气得脸都绿了，却又不敢发作。
苏晚晴也察觉到了。她悄悄问刘光福：“光福，赵卫东他……”
刘光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咋了？他倒霉催的，关俺屁事？老天爷看不过眼呗！”
苏晚晴看着他狡黠的样子，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又是他搞的鬼。
她有点想笑，又有点担心：“你……别太过分了。”
“放心，俺有数。”刘光福冲她眨眨眼，“就是让他长点记性，别整天琢磨歪门邪道。俺这算轻的了！”
确实算轻的。没打他没骂他，就是让他吃点小苦头，精神上受点折磨。
这种软刀子磨人，有时候比打一顿还难受。
赵卫东现在看到刘光福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走。吃饭也不敢凑前了，干活更是离他八丈远。
刘光福也懒得再搭理他。这种怂包，收拾几顿就老实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杀鸡给猴看。
让所有人都知道，敢背后搞他刘光福和他媳妇儿的小动作，这就是下场！
果然，经过这么一遭，知青点里那些原本有点小心思、或者看苏晚晴不顺眼的人，都彻底消停了。
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生怕被刘光福这个“煞神”盯上。
刘光福要的就是这效果。
他搂草打兔子，顺手又巩固了一下自己在知青点的“地位”。
现在，谁还敢说他媳妇儿半个不字？
晚上，他偷偷塞给苏晚晴一个烤得焦香的鸟蛋。
“快吃，刚掏的，补补身子。”
苏晚晴拿着热乎乎的鸟蛋，看着刘光福那副“求表扬”的得意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温暖。
这个男人，护起犊子来，真是……又野又愣，却又让人安心得不得了。
“下次……别这样了。”她小声说，语气里却没多少责怪。
“看心情吧！”刘光福嘿嘿一笑，“谁再敢惹你，俺还收拾他！”
夜色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苏晚晴低下头，剥开鸟蛋，小口吃着。
嗯，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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