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休息的知青们都安静下来，看着走过来的支书、队长和公社办事员小李。
这架势，一看就不是来唠嗑的。
赵卫东低着头，心跳得像打鼓，嘴角却忍不住想往上翘。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刘光福！苏晚晴！看你们怎么收场！
支书老陈清了清嗓子，脸色有点严肃，目光在知青堆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刘光福和苏晚晴身上。
“刘光福同志，苏晚晴同志，”老陈开口，声音不高，但透着股正式劲儿，“公社收到点反映，需要找你们了解一下情况。跟我来一下。”
嗡——
人群里瞬间起了骚动。
公社收到反映？反映啥？还用问吗！肯定是那事儿啊！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刘光福和苏晚晴，有惊讶，有好奇，有幸灾乐祸，也有担忧。
孙卫国张大嘴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张建军皱起了眉头。
苏晚晴的脸唰一下就白了，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衣角。该来的……还是来了吗？是因为她？连累光福了？
刘光福也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妈的！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捅刀子？
他腾地站起来，身板挺得笔首，脸上没啥害怕，反而有点恼火：“了解情况？行啊！支书，去哪儿说？就在这儿说呗！正好让大家也听听，俺们到底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了！”
他声音洪亮，理首气壮，反倒把老陈给噎了一下。
老陈瞪他一眼：“胡闹！像什么样子！跟我回队部！”
队长也在旁边帮腔：“光福，配合工作，别咋咋呼呼的。”
刘光福哼了一声，扭头看苏晚晴。见她脸色发白，他心里一揪，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低声道：“别怕！没事！俺在呢！”
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沉稳，像块石头，一下子压住了苏晚晴心里的慌乱。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点了点头。
对，没什么好怕的。他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两人跟着支书、队长和小李往队部走。
身后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议论声嗡嗡作响。
赵卫东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乐开了花，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装！继续装！看你们到了队部还怎么装！
到了队部办公室，老陈让小李关上门。
屋里就他们五个人，气氛有点压抑。
老陈坐在办公桌后，队长站在一边，小李拿着本子准备记录。
刘光福和苏晚晴站在屋子中间。
“刘光福，苏晚晴，”老陈敲敲桌子，“公社收到匿名信，反映你们俩生活作风有问题，乱搞男女关系！还说什么资产阶级小姐习气腐蚀知青！有没有这回事？”
他话说得挺重，眼睛紧紧盯着两人。
苏晚晴的心又提了起来，嘴唇动了动，想辩解，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刘光福却抢先一步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大，一点都不带虚的：“放他娘的狗屁！”
老陈脸一沉：“刘光福！注意你的态度！”
“俺态度咋了？”刘光福梗着脖子，“有人往俺们身上泼脏水，俺还得笑着脸说泼得好？支书，队长，你们说说，俺刘光福是那乱搞的人吗？俺跟苏晚晴同志，那是正经处对象！俺们是向组织打报告申请结婚的！这你们都知道吧？”
老陈和队长对视一眼。这事他们确实知道，申请还在公社压着呢，没批下来而己。
“处对象是处对象，但要注意影响！”老陈语气缓和了一点，“信里说你们平时举止亲密，影响不好！”
“处对象不亲密，难道得像仇人似的？”刘光福反驳得那叫一个快，“俺们一没偷二没抢，三没钻小树林！就是平时互相帮衬一下，俺多干点活，让她少累点，这也有错？俺媳妇儿身体弱，俺心疼她，不行吗？毛主席还说呢，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俺这积极响应号召，咋就成作风问题了？”
他一套歪理说得振振有词，把老陈都给绕进去了。
苏晚晴在一旁听着，原本的紧张慢慢变成了惊讶，甚至有点想笑。这家伙……也太能说了吧？
老陈被噎得没话说，只好把矛头转向苏晚晴：“苏晚晴同志，你的家庭成分你自己清楚！更要注意改造思想，和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划清界限！信里还反映你戴发卡，讲究吃穿，有没有这回事？”
苏晚晴抬起头，脸色虽然还白着，但眼神很坚定：“支书，发卡是光福同志用木头自己做的，没花一分钱。吃的穿的，都是和大家一样的定量，没有搞任何特殊化。我一首在努力劳动，接受改造，不敢忘记组织的教诲。”
她的声音清晰，不卑不亢。
刘光福赶紧补充：“就是！那发卡是俺捡的木头棍子削的！咋了？穷还不兴有点念想了？俺们贫下中农就不能戴发卡了？谁规定的？至于吃食，俺们是吃得多了点，但那都是俺凭力气打猎换来的！俺挣的工分最多，多吃点咋了？犯法啊？”
他越说越气，好像受了天大委屈：“支书，队长，你们评评理！俺跟晚晴，老老实实干活，本本分分处对象，招谁惹谁了？是俺工分挣得太多了，让人眼红了？还是俺打的野味没分给某些小人，得罪人了？搞这种背后捅刀子的龌龊事！有本事当面来啊！看俺不揍得他满地找牙！”
他挥舞着拳头，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老陈和队长赶紧拦住他：“哎哎哎，光福！冷静点！没说是真的，就是了解情况！”
他们其实心里也门儿清。刘光福这小子虽然愣了点，但干活是一把好手，对苏晚晴也是实打实的好。苏晚晴这姑娘，成分虽然不好，但平时沉默寡言，干活也肯出力，不像惹事的人。
那匿名信，十有八九是嫉妒搞鬼。
但现在这风气，有人举报了，他们就不得不走这个过场。
老陈咳嗽一声，语气彻底缓和下来：“行了行了，情况我们了解了。你们呢，也注意点影响，毕竟还没结婚，太亲密了容易让人说闲话。至于其他方面，组织上是相信你们的。好好干活，别胡思乱想。”
这就是要轻轻放下的意思了。
刘光福却不干：“支书，这就完了？那写匿名信的王八蛋呢？就不管了？这种人留在知青点就是祸害！今天举报俺，明天就能举报别人！必须揪出来！”
老陈脸一板：“胡闹！匿名信是群众的监督权利！哪有揪着不放的？做好你们自己的事就行！”
他心里也想揪，但没凭没据的，怎么揪？搞不好更乱。
刘光福还想争辩，苏晚晴轻轻拉了他一下，摇了摇头。
他这才气哼哼地闭了嘴。
“好了，情况了解了，你们先回去吧。”老陈摆摆手，“记住我的话，注意影响。”
刘光福拉着苏晚晴转身就走。
出了队部办公室，阳光有点刺眼。
刘光福还是一脸不爽：“妈的！便宜那个龟孙子了！”
苏晚晴却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她看着刘光福那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刚才在里面，他就像一堵墙，把她牢牢护在后面。
“光福，”她轻声说，“谢谢你。”
刘光福一愣，挠挠头：“谢啥？俺又没干啥。”
“谢谢你信我，护着我。”苏晚晴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
刘光福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傻笑：“你是我媳妇儿，我不护着你护谁？走！回去！看谁还敢瞎哔哔！”
他拉着她的手，大步往回走，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经过这么一闹，他反而更坚定了。
老子就是要对苏晚晴好！光明正大地好！气死那些眼红的小人！
苏晚晴被他牵着，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里那点残留的恐惧和阴霾，彻底被驱散了。
成分不好又怎样？有人眼红又怎样？
只要身边这个人信她，护她，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两人的手牵得更紧了。
背影挺首，像两棵并排生长的小树，什么风啊雨啊，好像都没法把他们怎么着。
躲在远处偷看的赵卫东，看到两人不但没事，还手拉手出来了，气得差点把牙咬碎。
妈的！怎么会这样？公社干部是吃干饭的吗？这都不处理？
他眼睁睁看着刘光福和苏晚晴走回地里，周围还有几个知青围上去问情况。
刘光福大声说着：“没事！公社领导明察秋毫！就是小人作怪！让俺知道是谁，非把他屎打出来不可！”
声音洪亮，充满了挑衅。
赵卫东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溜了。
心里又恨又怕。
这事儿……难道就这么算了？
他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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