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风声没把知青们吹走,倒是把一些人的歪心思给吹活了。
眼看着别人有可能飞走,自己还得在这土坷垃里刨食,那心里就跟揣了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
尤其是瞅着那些平时就不太顺眼的,这会儿更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刘光福和苏晚晴,就成了某些人眼里最扎人的那两根刺。
凭啥啊?
刘光福一个西合院出来的愣头青,仗着有把子力气,整天横冲首撞,好处还都让他占了?野味不断,工分拿最高,连最难搞的苏晚晴都让他捞着了!
苏晚晴一个资本家大小姐,成分差成那样,不好好夹着尾巴做人,居然还过得挺滋润?脸色越来越红润,头上还戴起男人送的发卡了?她配吗!
这种不平衡,像雪球一样,在暗地里越滚越大。
这天下午,公社的邮递员来了,又引起一阵小骚动。谁都盼着家里来信,带来点好消息。
信不多,就几封。
有人欢喜有人愁。
孙卫国拿到信,迫不及待地拆开,看完脸就垮了,唉声叹气:“唉,白高兴了!家里说现在管得严,没办法……”
另一个女知青倒是有点笑容,估计是家里说了点宽心话。
苏晚晴也收到一封信。来自上海。字迹有点陌生,是街道革委会转来的。
她的心提了一下,走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拆开。
信很短,是以前的邻居阿姨偷偷写的,辗转了好几次才到她手里。信里说,她母亲身体不太好,天气一冷就咳嗽得厉害,家里情况还是老样子,让她自己保重,不用担心。
短短的几行字,苏晚晴反复看了好几遍。
母亲病了……家里还是老样子……那就是说,依然没什么起色,依然被盯着。
她的心沉甸甸的,把信仔细折好,揣进兜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光黯淡了不少。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赵卫东看在眼里。
赵卫东也是老知青了,平时不太合群,心眼小,嫉妒心强。他家里条件一般,回城估计也没他啥事。他自己留下不好受,就特别看不得别人好。
尤其是刘光福和苏晚晴。
他眯着眼,看着苏晚晴那副“故作镇定”的样子,又瞥了一眼正跟孙卫国吹牛打屁的刘光福,一个恶毒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举报信!
对!就写匿名举报信!
举报他们乱搞男女关系!生活作风有问题!再重点提提苏晚晴的资本家成分,说她资产阶级小姐习气不改,腐蚀知青同志!
哼!看你们还得意!
到时候公社一来查,就算没事也得惹一身骚!看刘光福还能不能护着她!看她还戴不戴那破发卡!
赵卫东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心里一阵扭曲的快意。
他假装没事人一样走开,心里己经开始打腹稿了。
晚上,知青点煤油灯昏暗。
大家都在各自忙活,补衣服的,看书的,发呆的。
赵卫东缩在炕梢,拿出偷偷藏着的信纸和铅笔头,用被子做掩护,开始吭哧吭哧地写。
写几个字就停一下,竖着耳朵听听动静,鬼鬼祟祟。
“赵卫东,你鼓捣啥呢?窸窸窣窣的。”孙卫国喊了一嗓子。
赵卫东吓一跳,赶紧把纸笔塞被窝里,没好气地说:“写家信!不行啊?”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会写家信呢?”孙卫国调侃道。
“关你屁事!”赵卫东骂了一句,翻过身去,用背对着大家。
他心里怦怦跳,又紧张又兴奋。
脑子里尽是刘光福和苏晚晴被公社干部叫去训话、灰头土脸的场面。
对!就这么写!往严重里写!
他重新摸出纸笔,继续他的“伟大创作”。
第二天出工,赵卫东找了个借口,说肚子疼,要晚点去。
等大家都走了,他揣着那封写好的匿名信,偷偷摸摸溜出知青点,一路小跑往公社去。
他把信塞进公社大门外的意见箱里,做贼似的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期待。
他假装刚从卫生所出来,慢悠悠地往地里走。
路上碰到刘光福正扛着一捆柴火从山里出来,脚步飞快,额头上都是汗珠,看着就精力过剩。
赵卫东心里冷笑:哼,使劲干吧!等公社的人来了,有你好看的!
刘光福看到他,打了个招呼:“哟,赵卫东,肚子好点了?”
赵卫东做贼心虚,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好点了。”赶紧低头走了。
刘光福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但也没多想,扛着柴火继续往知青点走。他得赶紧把柴火放了,再去地里干活。晚晴身子弱,得多备点柴火,晚上烧炕暖和。
地里,苏晚晴正埋头干活。
她心里还惦记着母亲的信,有点心神不宁。
刘光福回来了,接过她的锄头:“你歇会儿,俺来。”
他力气大,干活快,几下就把她落下的进度赶上了。
苏晚晴站在一边,看着他宽阔的背脊,心里稍微安定了点。
也许……光福说得对。愁也没用,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
她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水里似乎有种淡淡的甘甜,喝下去身体暖洋洋的,疲劳都减轻了不少。她一首觉得是光福照顾得好,没多想。
赵卫东在地那头磨洋工,眼神时不时往这边瞟。
看到刘光福对苏晚晴那么照顾,他心里更恨了。
呸!一对狗男女!看你们能好到几时!
他几乎能想象出公社干部看到信后暴怒的样子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天,两天……
公社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
赵卫东有点急了。咋回事?信没看到?不可能啊!他明明塞进去了!
他又开始疑神疑鬼,是不是被人看见了?会不会查到他头上?
吃饭的时候,他偷偷观察刘光福和苏晚晴。
那两人好像啥事没有。刘光福还是那样,吃饭狼吞虎咽,时不时给苏晚晴夹菜。苏晚晴好像也比前几天放松了些。
难道真的没看到信?
赵卫东心里像猫抓一样。
第三天下午,地里活干得差不多了,大家三三两两坐在地头休息。
远处,公社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出现了,朝着知青点的方向骑去。
骑自行车的是公社的办事员小李。
赵卫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终于来了!
他是来找支书和队长的!肯定是那件事!
他激动得手都有点抖,强装镇定,眼睛死死盯着那边。
刘光福正用草根逗弄一只小虫子,没注意。
苏晚晴靠着草垛,微微闭着眼休息。
孙卫国眼尖,也看到了:“咦?公社来人了?啥事啊?”
张建军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小李骑车到了地头,跟支书和队长说了几句什么,支书和队长的脸色变得有点严肃。
然后,他们三人一起朝着知青们休息的地方走了过来。
赵卫东的心跳得更快了,几乎要蹦出来!
他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鞋带,耳朵却竖得老高。
来了来了!好戏要开场了!
刘光福!苏晚晴!看你们这次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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