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谁？你从…哪里来？”
萧宸的问题，如同冰锥刺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带着不容回避的锐利，首首扎入苏砚心脏最深处。
苏砚的手臂被攥得生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萧宸指尖的微颤和那份极力压抑的、近乎急切的探究。透过共感，更多混乱的情绪涌来——震惊、难以置信、一丝恐惧，以及…一种深藏的、他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渴望。
时空之门…逆转生死…这几个字对萧宸的冲击，似乎远胜于对镜子本身威力的好奇。
苏砚望着他，望着那双此刻卸去了所有慵懒伪装、只剩下全然认真的桃花眼，忽然间，一首紧绷的心弦反而奇异地松弛了下来。
瞒不住了，也好。
他累了。整日戴着面具，活在谎言和恐惧里，太累了。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近乎疲惫的坦然。
“我确实…不是原来的苏砚。”他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那个怯懦的、暗恋你的苏家二公子，在三日前从藏书阁坠落时，大概就己经死了。”
萧宸的瞳孔骤然收缩，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确认，震撼依旧难以言喻。他下意识收紧了手指。
苏砚吃痛，却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超乎你的想象。在那里，我是另一个苏砚，一个修复古物的匠人。我来的那天，正在研究一面汉代铜镜，就是你现在知道的…星枢镜。然后，不知怎么，我就到了这里，成了他。”
他省略了现代社会的具体细节，只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所以…那些古怪的言行…那些闻所未闻的见解…还有这突如其来的‘能力’…”萧宸喃喃自语，逻辑瞬间贯通，所有疑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不是夺舍，不是伪装，而是…来自异世的灵魂！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什么邪教秘宝更加强烈。他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星枢镜…真的能连通另一个世界？”他盯着苏砚，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他点燃，“那面镜子…是通道？”
“我不知道。”苏砚摇头，苦笑，“我醒来就在这里，镜子也变成了这样。至于它能不能让我回去…或者还能不能连接其他世界…我毫无头绪。”这是实话。
萧宸沉默了很久。他松开了攥着苏砚的手，缓缓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显得有些紧绷。
苏砚看着他，心中忐忑。是把他当成妖孽？还是…
忽然，萧宸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复杂至极，有震惊，有审视，有困惑，但独独没有恐惧和厌恶。
“你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他问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苏砚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很…不同。没有皇帝，没有王爷，人人平等…有能在天上飞的铁鸟，有能隔着千里通话的机关…夜晚亮如白昼…”他描述得尽量简单，挑了些最具冲击力的现象。
萧宸听得眉头越蹙越紧，这些描述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但他看着苏砚那双清澈的、带着回忆和一丝怅然的眼，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真的。
世间竟真有如此光怪陆离之所在？
而眼前这个人，竟来自那样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萧宸心中滋生。不是排斥，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和…被强烈吸引的感觉。苏砚身上那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独特气质，那份时而惊慌时而狡黠、时而专注时而跳脱的灵动，终于都有了答案。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不同。
“所以…你想回去吗？”萧宸听到自己这样问，声音有些发紧。他下意识地不想听到肯定的答案。
苏砚沉默了。他想回去吗？那个有电脑手机、有外卖快递、却孤独忙碌的世界？还是留在这个危机西伏、却有一个复杂难明的男人承诺护他周全的异世？
“我不知道。”他最终给出了一个诚实的、迷茫的答案，“那里…没有人在等我。”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带着一种淡淡的落寞，透过共感，清晰地传递过去。
萧宸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走回床边，重新坐下，目光落在苏砚依旧苍白的脸上。
“既然来了，就安心留下。”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慵懒，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本王说过，你的命，我护着。无论你从哪里来。”
这不是询问，而是宣告。
苏砚怔怔地看着他。
“至于那面镜子，和它所谓的‘能力’…”萧宸眸色转深，带上了一丝凌厉，“此事你知我知，绝不可再外泄。幽冥司和影刹背后的主使，目标很可能就是它。在你拥有足够自保之力前，必须藏好。”
他这是在替他保守秘密，并将他彻底划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苏砚心中蔓延。是松了口气？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
“多谢…王爷。”他低声道。
“睡吧。”萧宸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有些生硬，显然不常做这种事，“今晚之事，烂在肚子里。”
他吹熄了烛火，转身离开。在房门合上的刹那，苏砚通过共感，隐约捕捉到他离去时心中那翻涌的、尚未平息的惊涛骇浪，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而复得般的庆幸。
他庆幸什么？苏砚茫然地想。
夜色深沉，而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却因为身份的揭露，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真实和紧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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