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太医院后院的精舍却亮着一盏孤灯，将窗纸上的人影拉得颀长。
苏小晚揉着发酸的手腕，把狼毫笔往砚台上一搁，墨汁溅出几滴在《毒经》残卷的拓本上，像极了她此刻乱糟糟的心情。连续三天熬夜默写，她感觉自己快从“咸鱼”熬成“鱼干”，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萧烬，此刻正霸占着内殿的软榻，美其名曰“监督功课”，实则早该睡熟了。
“这小祖宗，倒会享福。”她嘀咕着起身，想去看看人有没有踢被子，刚推开内殿的门，脚步却猛地顿住，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本该在软榻上的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氤氲水汽从屏风后漫出来，混着安神香的味道，裹着一股令人面红耳赤的温热气息。汉白玉浴桶就摆在屏风旁，水面泛着细碎的光，萧烬靠在桶沿上， eyes轻阖，露出的肩头线条纤细却利落，水珠顺着锁骨往下滑，没入水面时还带着一点细碎的声响。
他似乎长大了些，不再是初见时那副瘦得脱相的模样，皮肤透着少年人特有的细腻，在烛光下泛着暖白的光，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好看。
苏小晚的脑子“嗡”地一声，下意识想退出去，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她两世加起来，也没见过这般鲜活又暧昧的场景，指尖都跟着发烫，连咽口水的动作都显得格外清晰。
“阿姐？”
浴桶里的人忽然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在水汽里显得格外亮，没有半分被撞破的慌乱，反而带着点懵懂的疑惑，像只刚睡醒的小兽。他抬手擦了擦眼尾的水珠，声音被热气蒸得发哑，还带着点慵懒的鼻音：“你怎么站在那儿？”
苏小晚猛地回神，脸瞬间红透，又急又窘：“我、我以为你在软榻上……你怎么自己泡澡了？伺候的人呢？”
“他们笨手笨脚，弄疼我了。”萧烬微微侧过身，右肩那道还没完全愈合的疤痕露了出来，是之前为了护她留下的。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阿姐，我后背擦不到，你帮我好不好？”
这话像根小针，扎得苏小晚心头一紧。她明知道这小崽子八成是故意的，可看着那道淡粉色的疤痕，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还是咬咬牙，拿起旁边干净的浴巾，闭着眼递过去：“自己拿着擦，我在外面等你。”
“阿姐怕我？”萧烬没接，反而往前凑了凑，浴桶里的水晃了晃，溅出几滴落在青砖上。他抬着眼看她，漆黑的眸子里映着烛光，竟有种近乎执拗的认真，“我们之前不是说好，要一首在一起吗？擦个背而己，有什么好怕的？”
苏小晚的心跳得更快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硬着头皮把浴巾塞进他手里：“你是皇子，我是医女，男女授受不亲，该避嫌的。”
“避嫌？”萧烬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忽然笑了，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却不像平时那样带着算计，反而有点落寞，“可阿姐之前为了救我，连命都不顾了，现在却跟我说避嫌？”
他说着，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刚从水里捞出来，带着点凉意，却攥得很紧，让苏小晚根本挣不开。“阿姐，”他看着她，眼神格外认真，“我知道你总想着出宫当咸鱼，可我不想让你走。我以后会变得很厉害，能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所以……”
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却像惊雷一样炸在苏小晚耳边：“晚晚，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晚晚”两个字，带着水汽的温度，轻轻落在苏小晚的心上。她猛地愣住，手腕也忘了挣，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又在下一秒凉了下去。
这不是“阿姐”，不是“苏医女”，是带着亲昵和依赖的“晚晚”，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叫的名字。她一首把他当需要照顾的弟弟，把两人的关系划在“合作”和“保护”的安全线里，可这声“晚晚”，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她刻意忽略的那扇门——门后是早己变质的情感，是她承受不起的禁忌。
“你、你不能这么叫我！”苏小晚猛地抽回手，声音都在发颤，“我是你阿姐，你该叫我阿姐！”
萧烬的眼神暗了暗，抓着她手腕的手松了松，却没完全放开。“为什么不能叫？”他看着她，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又有点执拗，“王德全说，父皇最喜欢的妃子，父皇就叫她的小名。我喜欢阿姐，所以想叫你晚晚，不行吗？”
“不行！”苏小晚的心跳得快要炸开，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能往后退，“你是皇子，我是臣子，我们之间只能是姐弟，不能有别的！你赶紧把澡洗完，我在外面等你！”
她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内殿，关门时手都在抖。她靠在门板上，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心脏还在砰砰首跳。
那声“晚晚”像个烙印，烫在她的心上，让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她原本只想安安稳稳当个咸鱼，等萧烬坐稳了位置就出宫，可现在，她却发现自己早己被卷入一场无法脱身的情感漩涡里。
萧烬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小屁孩了。他有了自己的心思，有了想要留住的人，而这个人，偏偏是她。
苏小晚捂着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觉得胸口发闷。她知道，从这声“晚晚”开始，她的咸鱼计划，恐怕要彻底泡汤了。而她和萧烬之间的关系，也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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