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以及无处不在的、啃噬骨髓的剧痛。
陈珩的意识在混沌的深渊边缘挣扎,每一次试图凝聚,都被身体各处传来的、浪潮般的痛苦击得粉碎。左肩断口的灼痛,右臂粉碎性的钝痛,内脏移位的绞痛,还有皮肉被地火阴煞反复摧残后的持续灼烧与冰蚀感…它们交织成一张痛苦的网,将他牢牢困在清醒与昏迷的夹缝中。
唯一支撑他不至于彻底沉沦的,是丹田内那丝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顽固燃烧的幽煞魔元,以及百世轮回磨砺出的、远超常人的坚韧意志。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如此毫无价值。
求生的本能驱动着那丝微弱的魔元,如同最精密的工蚁,在他千疮百孔的经脉内艰难穿行,一点点疏通堵塞,抚平躁动的异种能量,勉强维系着生机不绝。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失去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日,或许是数日。
当陈珩再一次从痛苦的昏沉中挣扎出一丝清明时,他发现自己仍趴在那片冰冷粗糙的碎石滩上,身体冻得几乎僵硬,但体内的剧痛似乎减轻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魔元的自行运转,起了效果。虽然缓慢得令人绝望,但确实在修复。
他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稍作控制的脖颈,环顾西周。溶洞依旧死寂,只有地下河不知疲倦的流淌声。穹顶垂下的荧光钟乳石投下微弱的光,勾勒出嶙峋扭曲的岩壁阴影,如同蛰伏的怪兽。
他需要更多能量,更安全的环境。
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几块被他吸干灵气的灵石粉末上,又内视了一下丹田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魔元增量。靠自身恢复,太慢太慢了。
挣扎着,他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手肘支撑起上半身,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伤口,带来新一轮的剧痛和眩晕。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必须动起来。
他像一条濒死的蠕虫,拖着完全无法用力的下半身和残破的躯干,靠着右手手肘和腰腹残存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向着溶洞深处,那些荧光钟乳石更密集、或许隐藏着灵脉分支或特殊矿脉的方向挪去。
碎石摩擦着伤口,留下斑斑血痕。每前进一寸,都耗费着他巨大的精神和体力。
短短十余丈的距离,他挪动了将近一个时辰。
终于,他靠近了一片荧光相对浓郁的岩壁。这里的空气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彻骨,隐隐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阴煞死气的灵蕴波动。
他靠在岩壁上,剧烈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休息了片刻,他伸出右手,掌心贴附在潮湿的岩壁上,全力运转那丝微弱的魔元,如同最敏锐的探针,仔细感知着。
果然!岩壁深处,有一条极其细微、几乎枯竭的灵脉分支!或许是某种阴属性灵石矿的残留尾脉,散逸出的能量极其稀薄,驳杂不纯,但对此刻的他而言,不啻于甘泉!
他毫不犹豫,立刻开始汲取。
过程依旧缓慢而痛苦。驳杂的能量涌入体内,需要耗费更多心神去提纯转化,对经脉是不小的负担。但他甘之如饴。
就在他全力汲取灵脉残力,修复己身时,右手指尖触碰到的岩壁某处,传来一丝异样的触感。
并非岩石的冰冷坚硬,而是一种…略带韧性、仿佛某种腐朽皮革的怪异感觉。
他微微一怔,强忍疼痛,仔细用手摸索。
那是一块嵌在岩壁缝隙里的、不起眼的黑色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与岩石相近,若非亲手触摸,极难发现。
陈珩小心翼翼地将其抠出,放在眼前。
碎片质地非金非玉,触手冰凉,表面粗糙,似乎铭刻着极其古老模糊的纹路,但大部分己被岁月磨蚀。一丝微弱到极致的、与他自身魔元隐隐共鸣、却又更加古老苍茫的魔气波动,从碎片上散发出来。
这是…某种古老魔器的残片?
陈珩心中一动。能历经岁月而不朽,且残留如此精纯魔气,此物生前绝非寻常。
他尝试着将一丝魔元注入其中。
嗡!
碎片轻微一震,表面那些模糊的纹路骤然亮起一瞬,投射出一片残缺不全、扭曲晃动的光影!
光影中,似乎是一片更加庞大古老的地下废墟景象,断壁残垣,风格诡异,绝非当今任何流派。而在光影一闪而逝的刹那,他仿佛看到了一具盘坐在废墟深处的、庞大无比的漆黑骸骨!那骸骨绝非人形,头生双角,背覆骨刺,即便只是残缺投影,也散发出一股镇压万古的恐怖魔威!
但更让陈珩心神剧震的是——那漆黑骸骨盘坐的姿势,周围残留的阵法纹路痕迹,竟与他《幽煞魔经》中记载的某种上古魔道淬体秘术的起始式,有着惊人的五六分相似!
难道…《幽煞魔经》的根源,与这地下深处的古老魔骸有关?
没等他细看,碎片光芒骤然熄灭,再次变回那不起眼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那丝古老的魔气也彻底内敛,再也感知不到。
陈珩握着这枚冰冷的碎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黑煞堡地下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深!鬼灵门在此建立据点,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开采矿石那么简单!那“渊瞳”,那“万灵血祭”,是否也与这深埋地下的古老魔迹有关?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与疑惑,将这块神秘碎片小心翼翼收起。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有了那微弱灵脉的补充,他的恢复速度稍稍加快。他利用这来之不易的能量,优先修复右臂的部分经脉,让右手能够进行更复杂的动作。
然后,他做了一件极其凶险的事情——他引导着魔元,开始刺激左肩那狰狞的断口处!
剧痛瞬间飙升到顶点!几乎让他再次昏厥!
但他死死咬着牙,眼神疯狂而冷静。
新的肉芽在魔元的催生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慢生长、交织!他在强行催生断肢!
这不是正统的疗伤法门,而是《幽煞魔经》中记载的一种饮鸩止渴的秘术,消耗本源,痛苦至极,且新生的肢体脆弱不堪,后患无穷。但他等不了那么久!一条手臂的缺失,在危机西伏的地下世界,太过致命!
过程如同凌迟。新生的肌肉经脉每一次抽动,都伴随着刮骨般的痛苦和本源魔气的消耗。
但他硬生生挺住了。
当一条苍白瘦弱、仿佛一碰即碎的新生左臂勉强从肩头长出时,他几乎虚脱,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但眼中却闪烁着骇人的精光。
有了手臂,很多事就好办了。
他继续汲取灵脉,巩固新生肢体,同时开始系统地修复体内暗伤。
又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将修为稳定在筑基初期,新生左臂也勉强能活动时,他停止了疗伤。
此地不宜久留。灵脉即将枯竭,而他的存在,随时可能被更强大的存在感知到。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遍布伤痕但至少恢复了基本行动能力的身体,目光再次投向地下河下游的黑暗。
必须找到出口。
他沿着河岸,继续向下游跋涉。新生左臂传来阵阵虚弱刺痛,但他步履坚定。
这一次,没走多远,前方河道突然变得开阔,水流也平缓下来。空气中那股微弱的灵蕴似乎浓郁了一丝,甚至还夹杂着一缕…极淡极淡的药香?
陈珩心中一凛,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如同鬼魅般贴近岩壁,小心翼翼向前摸去。
拐过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微一缩。
前方溶洞尽头,竟然出现了一片罕见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苔藓!苔藓覆盖了一片小小的河滩,而在苔藓之中,赫然生长着几株通体碧绿、叶片呈星芒状的奇异小草!
“地脉星蕨!”陈珩几乎脱口而出。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三阶灵草,只生长于阴煞与灵脉交汇之地,能温和滋养经脉,修复暗伤,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但他的惊喜只持续了一瞬,立刻被更大的警惕取代。
因为在那片发光苔藓旁边,竟然堆着几块明显被人工垒砌过的石头,石头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粗糙的皮囊!
有人!或者说,有“东西”先他一步发现了这里!
陈珩的心脏猛地收紧,身体瞬间紧绷,右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鬼头刀刀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西周每一个阴影角落。
是敌?是友?
是黑煞堡的追兵?还是…这地下世界其他的“居民”?
溶洞内寂静无声,只有那几株地脉星蕨在微光下轻轻摇曳,散发着的药香,和那孤零零的皮囊一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陈珩屏住呼吸,如同石雕般隐匿在黑暗里,耐心等待着。
猎人,再次变成了潜伏者。
而这一次,他不知道黑暗中窥伺着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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