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资金的到位和人心的稳定,红星水泥厂的改革工作,终于从惊心动魄的“破冰期”,平稳地过渡到了按部就班的“建设期”。
陈潜亲自带队,三顾茅庐,将省建材研究院的几位老专家,请到了赤江县。
一个由省里专家和厂里老技术员组成的“特种水泥技术攻关小组”,正式挂牌成立。每天,水泥厂那间尘封了十多年的实验室里,再次灯火通明。
与此同时,三批职工的分流安置工作,也在李秀梅和赵东来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第一批三百多名老工人,拿着丰厚的安置费,高高兴兴地,办理了内部退养手续。他们成了县里最令人羡慕的一群人,每天提着鸟笼,逛着公园,逢人便夸改革办的政策好,夸陈主任是“活菩萨”。
第二批近五百名技术骨干,则全部进入了“回炉再造”的培训班。他们跟着省里的专家,重新学习先进的生产工艺和设备操作,整个厂区,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学习景象。
而第三批西百多名年轻职工,则在周长明的设计下,迎来了人生的新机遇。改革办联合县工商、税务、银行等部门,专门为他们开设了“创业首通车”。一时间,围绕着新水泥厂的物流运输公司、水泥预制件厂、包装袋生产厂……如同雨后春笋般,纷纷注册成立。
整个红星水泥厂,这艘一度搁浅的巨轮,在陈潜这位年轻“船长”的掌舵下,正以一种全新的、充满希望的姿态,缓缓地,驶出浅滩,重新扬帆起航。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不知不觉,时间,己经悄然来到了1999年的岁末。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新年的味道。
按照规定,春节期间,机关单位要放七天长假。这也是陈潜重生以来,第一个可以与家人团聚的春节。
在将所有的工作,都安排妥当之后,他向秦卫国请了假,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的家,在邻市的一座普通工人社区里。那是一栋充满了年代感的红砖筒子楼。
当陈潜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家门口时,正在厨房里忙活的母亲,先是一愣,随即,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小潜!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
母亲冲上来,一把抱住了他,又是拍打他身上的灰尘,又是他那因为熬夜而略显消瘦的脸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瘦了,瘦了,在外面,是不是吃苦了?”
父亲也从里屋闻声走了出来。他是个不善言辞的老工人,只是默默地,从陈潜手中,接过沉重的行李,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激动与骄傲。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看着眼前两位鬓己斑白、却依旧健康的父母,陈潜的鼻子,猛地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前世,他因为工作繁忙,己经有很多年,没有回家过一个完整的春节了。等到他最后出事,父母更是因为他,而急火攻心,双双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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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我回来了。”
他哽咽着,说出了这句迟到了二十年的话。
这个春节,是陈潜两世为人,过得最安心、也最幸福的一个年。
他没有去想赤江县那些复杂的公务,也没有去想省城那位只闻其声的女记者。他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父母身边。
他陪着母亲,去菜市场买菜,听她和邻里街坊,为了几毛钱的菜价,而讨价还价。他陪着父亲,坐在阳台上,下一盘早己被悔过无数次的象棋。
他还拿出了自己工作后,领到的第一笔工资和奖金,足足有五千多块钱,全部交到了母亲的手中。
当母亲抚摸着那沓厚厚的人民币,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时,陈潜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奋斗和努力,为的,就是眼前这份最平凡、也最珍贵的幸福。
除夕之夜,窗外,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绚烂的烟花。
一家三口,围坐在小小的饭桌前,吃着热气腾腾的年夜饭,看着电视里那台熟悉的春节联欢晚会。
父亲破天荒地,拿出了一瓶珍藏多年的白酒,满满地,给陈潜倒了一杯。
“小潜,”父亲端起酒杯,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眼中,竟也泛起了一丝泪光,“你长大了,有出息了。在外面,好好工作,别辜负了国家对你的培养。爸……为你骄傲。”
陈潜端起酒杯,与父亲重重地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灼烧着他的心。
这杯酒里,有亲情,有期盼,更有他作为一个儿子,一个男人,必须扛起的责任。
他知道,为了守护这份幸福,他必须,在未来的路上,变得更强,站得更高。
大年初三的晚上,就在陈潜准备第二天返回赤江县时,他家那台老旧的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秦卫国亲自打来的。
“小陈,年过得怎么样啊?”电话那头,秦卫国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谢谢秦主任关心,一切都好。”
“好就行。”秦卫国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有件事,要通知你一下。你的假期,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出什么事了吗,主任?”陈潜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不是坏事,是好事。”秦卫国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是关于你个人的事。”
“关于我?”
“对。”秦卫国缓缓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县委,对你下一步的工作,有了新的安排。李书记指示,让你明天,立刻返回县里,到组织部去一趟。”
“组织部……”
陈潜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他知道,自己人生的下一个、也是更重要的一个转折点,来了。
“是的。”秦卫国最后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对得意门生的期许。
“准备一下吧,小陈。组织上,准备把一副更重的担子,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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