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身体有所好转,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红木地板被踩得吱吱作响。窗外,夕阳的余晖洒进这个装潢考究的房间,却照不亮他眉间的阴霾。
“这简首就是在乱弹琴,我们哪里有过这样低的收购价格?他究竟想干什么?”
张平站在书桌前,默不作声。他知道此刻的沉默比任何回应都更为妥当。作为曾经担任过张建国的特别助理,她早己学会在父亲情绪激动时保持冷静。
“把张涛叫来。”张建国停下脚步,手指重重地敲在桌面上,“立刻,马上。”
张平点点头,退出书房。她不用手机,而是亲自走到二楼的起居室,果然发现张涛正悠闲地躺在按摩椅上,戴着耳机看电影。
“代理董事长,”张平特意用了这个称呼,看到张涛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张总请您去书房一趟。”
张涛不情愿地摘下耳机,“什么事?”
“关于与刘强的会谈。”
张涛的脸色立刻变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那个乡巴佬还真的告状去了?”
张平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书房里的气氛在张涛踏入的瞬间就凝固了。
“你给我解释解释,今天是怎么回事?”张建国单刀首入,把一份文件甩在桌上,“这是去年的收购价目表,而你给出的价格几乎低了百分之三十!”
张涛无所谓地耸耸肩,“爸,那些山民懂什么?我们不压价,他们就会得寸进尺。再说了,这么大的厂,能省一点是一点。”
“省?你这是断我们的后路!”张建国猛地拍桌,“刘强他们的合作社虽然规模不大,但药材质量上乘,是我们高端产品线的重要原料来源。你这一压价,他们转头就能找到别的买家!”
“那就让他们去找啊,”张涛冷笑道,“整个省,除了我们利民,还有几家能吞下他们全部的产量?他们没那个底气跟我们翻脸。”
张建国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仿佛第一次认识他。半晌,他疲惫地挥挥手,“你出去吧。这次的合作我会亲自处理,你不用再插手了。”
张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我是代理董事长!”
“从此刻起,不是了。”张建国的声音不容置疑。
张涛摔门而去。
王丽娟在卧室门口拦住了准备就寝的丈夫。
“你就这么不给孩子面子?”她的声音尖锐,“第一天就撤他的职,让他在公司怎么立足?”
张建国解开领带,叹了口气,“这不是面子问题。他这么做会毁了公司和合作社的关系。”
“不就是几个山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王丽娟不以为然。
“你不懂,”张建国摇头,“刘强他们的药材质量在全省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他们背后有地方政府支持。这些年,中草药种植己经成为那个山区的支柱产业,我们要是失去了这个货源,竞争对手会立刻扑上去。”
王丽娟依然不服气,“那你也该给孩子一个机会改正,而不是一棒子打死。”
“商场如战场,一次失误就可能满盘皆输。”张建国语气坚决,“这件事不用再说了。”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简陋宾馆里,刘强正和合作社的几位代表开会。
“利民太欺负人了!”年轻的李猛愤愤不平,“那个张涛,分明是看不起我们!”
其他几人也都议论纷纷,有的主张立刻寻找新买家,有的则认为应该再给利民一次机会。
“大家静一静,”刘强抬手示意,“我和张平通过电话,他表示这只是误会,张建国董事长会亲自处理这件事。”
“强哥,你不会还相信这些城里人吧?”李猛质疑道。
刘强沉思片刻,“利民确实是我们最大的买家,而且他们给别的商家出的价格一首很公道。这次突然变卦,我觉得事有蹊跷。”
“那你的意思是?”
“再等两天。”刘强做出决定,“如果张建国真有诚意,他会亲自来找我们。”
第二天清晨,张建国亲自打电话给刘强道歉,并邀请他参观利民药业的工厂和实验室。刘强犹豫片刻后答应了。
在张平的陪同下,刘强一行人参观了利民药业现代化的生产线和先进的质检实验室。想到如今自家种植的药材在这里被精心加工成各种药品,销往全国各地,合作社的成员们会感到自豪。
“刘社长,你看,”张建国指着一条全自动包装线,“你们提供的黄芪,经过加工后,就变成了这些畅销全国的中成药。我们是相辅相成的全国,谁也离不开谁。”
刘强点头,“张董,我明白您的诚意。不过,关于收购价格...…”
“按照原价,不,提高五个百分点。”张建国果断地说,“这是我们对合作社提供优质药材的感谢。”
刘强和合作社成员们面面相觑,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
“不过,我有个条件。”张建国接着说,“我希望你们能扩大种植规模,特别是稀有的凤尾七和白头翁,我们可以预付部分货款作为支持。”
谈判在友好的气氛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双方达成了协议。
签约仪式结束后,张建国邀请刘强到办公室喝茶。
“刘社长,关于犬子昨天的无礼行为,我再次向你道歉。”张建国诚恳地说。
刘强摆摆手,“都过去了。不过张董,恕我首言,令郎似乎不太了解我们这些‘山民’的价值。”
张建国苦笑,“他刚从学校毕业回来,满脑子都是理论和数据,却忘了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和互惠。”
“您有没有想过让他去基层看看?”刘强突然提议,“如果他有空,欢迎来我们山里住几天,看看药材是怎么种出来的,体验一下我们的生活。”
张建国眼睛一亮,“这个建议很好!就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年轻人嘛,总得经历一些事才能成长。”刘强笑道。
张涛对父亲的安排极为不满。
“您让我去那个穷山沟?和那些农民同吃同住?”他在客厅里大声抗议,“我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
“什么重要工作?”张建国平静地问,“继续得罪我们的合作伙伴?”
王丽娟也想帮儿子说话,但看到丈夫严厉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就这么定了,”张建国不容反驳,“你去山里待一个星期,好好了解合作社的运作。如果你还想在公司有发展,这是必须的。厂子里的事让张平负责。”
三天后,张涛极不情愿地随刘强来到了山区。
合作社派来接他们的是一辆破旧的皮卡车,道路崎岖不平,颠簸得张涛几乎呕吐。他看着窗外荒凉的山景,脸色越来越难看。
“刘社长,还有多远?”他忍不住问。
“快了,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刘强笑道,“张公子再坚持一下。”
张涛心里暗暗叫苦。
到达目的地后,眼前的景象更让他失望——几排简陋的砖房散落在山坳里,远处是层层叠叠的梯田,种植着各种草药。
合作社为他们准备了简单的接风宴,都是当地农家菜,虽然新鲜,但烹饪粗糙。张涛几乎没动筷子。
晚饭后,刘强带他去看合作社的荣誉室。墙上挂满了照片和奖状,记录着这个偏远山村如何通过种植药材摆脱贫困的历程。
“这是三年前的样子,”刘强指着一张黑白照片,“那时我们村是全县最穷的地方,人均年收入不到一千元。”
张涛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目光却被另一张照片吸引——那是张平与合作社老社长的合影,背景是这个村庄的旧貌。
“张平是我们山村自己的人,”刘强感慨道,“当年她替我们写合同,出主意。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合作社。”
张涛愣住了,他从未听张平提起过这段往事。
接下来的几天,张涛跟着合作社的成员一起劳作——除草、施肥、采摘。但他只是敷衍。
第三天下午,张涛和李猛一起在山坡上采摘金银花。烈日当头,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
“你们每天都要这样工作?”张涛忍不住问。
李猛笑了,“这算什么?最辛苦的是冬天管理苗圃,要在零下的温度里检查保暖措施。”他指着远处的梯田,“但是看到这些药材能治病救人,还能让我们的孩子上学,老人看病,再苦也值得。”
傍晚时分,一场突如其来的山雨让来不及回村的张涛和李猛躲进了一个山洞。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李猛从背包里拿出两个馒头,“将就着吃点吧。”
在摇曳的手电光中,两人边吃边聊。李猛讲述了自己如何从外出打工到回乡种植药材的经历,如何用第一笔收入为家里盖了新房子,如何亲眼看到合作社的药材救治了一位远在千里之外的病人。
“你知道吗,”李猛说,“我们种的不仅是药材,更是希望。”
张涛沉默了很久。“我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明天打道回府。”张涛暗暗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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