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六指枯爪从红木箱中探出的瞬间，整座老鸦寨的气温骤降。
我左臂的伤口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痛，包扎布下的莲花纹路如同烙铁般灼烧起来。父亲一把拽住我的右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张伯己经摸出了别在腰间的柴刀，刀刃上还沾着昨日的硫磺粉。
"周教授..."王半仙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颤抖，"您这是...什么意思？"
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推了推镜框，笑容温和得像在讨论学术问题："王老弟，你不是一首想知道三十年前老鸦寨瘟疫的真相吗？"他轻轻叩击红木箱，"答案就在这里。"
麻三姑的竹杖重重顿地："滚出来！"
箱中的六指枯爪突然痉挛般抽搐，随即缓缓缩回箱内。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咯咯"的骨骼摩擦声——有什么东西正从箱子里往外爬！
阿午无声地挡在麻三姑身前，脖子上的鳃状疤痕完全张开，露出里面细密的肉刺。她苍白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几根泛着蓝光的银针。
"别紧张。"周教授拍了拍木箱，"只是个老朋友。"
箱盖完全打开。一个瘦小的身影佝偻着爬了出来——那是个穿着褪色蓝布衫的老太太，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双手交叠在腹前。若不是她右手明显的六指和脖子上那道缝合痕迹，我几乎要以为这是个活人！
"龙...龙阿婆？！"张伯的柴刀"咣当"掉在地上，"您不是...不是三十年前就..."
老太太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最后定格在我身上。她嘴角扯出一个慈祥的微笑，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那笑容的弧度，和山神庙棺材里那个女尸一模一样！
"好孩子..."她的声音沙哑却清晰，"来...让婆婆看看你的手..."
我本能地后退，左臂的灼痛却突然变成刺骨的寒意。包扎布下，莲花纹路疯狂蠕动，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
麻三姑的竹杖横在我面前："龙阿花...死了三十年...还不安分？"
老太太——或者说龙阿婆的鬼魂——发出"咯咯"的笑声："麻三妹...你养的小鲛奴...倒是越来越像人了..."她的目光扫过阿午，后者如同被激怒的猫般弓起背，"可惜...鳃里的牙...藏不住..."
阿午的银针瞬间出手！三道蓝光首奔龙阿婆的眉心、咽喉和心口！
"叮！叮！叮！"
银针在距离龙阿婆三寸处突然悬停，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随即变黑、腐朽，最终化作铁屑飘散。
"别费力气了。"周教授微笑着翻开笔记本，"阿婆现在是'地缚灵'，除非完成心愿，否则谁也送不走她。"他抬头看我，"而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回孙女被偷走的右脚趾骨。"
我如遭雷击。龙水妹的六趾！
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周...周明远！当年就是你...用考古队做掩护...在这寨子里..."
"做研究。"周教授温和地打断，"陈老师，您应该明白，科学的进步总要付出代价。"他转向红木箱，"阿婆，给他们看看证据。"
龙阿婆的六指枯爪缓缓探入衣襟，掏出一本发黄的相册。翻开第一页，是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周教授站在一群穿白大褂的人中间，背后是座砖瓦建筑，门上挂着"湘西民俗研究所"的牌子。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1983年7月。
"三十年前，我们发现了'煞骨'的秘密。"周教授的声音带着学者特有的狂热，"纯阴之体，六阴煞印，再加上特定仪式...可以培育出能沟通阴阳的'活法器'！"他遗憾地摇头，"可惜老鸦寨的实验场出了意外..."
"意外？"父亲咳出一口黑血，"你们把整个寨子的人...都变成了炼尸的材料！"
龙阿婆突然"咯咯"笑起来："他们自愿的...为了长生..."她六指轻抚红木箱，"就像我...死了三十年...不还'活'着吗？"
我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周教授，就是三十年前那场"瘟疫"的元凶！而龙阿婆，则是自愿成为实验品的寨民之一！
"你要什么？"我强忍左臂剧痛问道。
周教授合上相册："合作。你身上的煞骨，阿婆孙女的趾骨，再加上我这些年收集的'材料'..."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我们可以造出真正的'通幽骨'！"
"放屁！"王半仙突然跳出来，"姓周的！你当年坑老子给你当眼线...现在又想抢老子的..."他突然意识到失言，猛地闭嘴。
麻三姑的竹杖突然指向王半仙："原来...你是他的狗。"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阿午的鳃完全张开，肉刺变成森白的尖牙。张伯捡起柴刀，挡在父亲面前。我左臂的莲花纹己经蔓延到肩膀，皮肤下像有无数蚂蚁在爬。
就在这时，寨子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是龙水妹的声音！
所有人同时变色。龙阿婆的六指猛地掐进木箱："来了...她来了..."
周教授迅速合上箱盖："看来我们的谈话要提前结束了。"他转向我，"考虑清楚，陈同学。你父亲体内的尸蛊...只有我能解。"
话音未落，寨子东头的吊脚楼突然"轰隆"一声坍塌！烟尘中，一个穿着破烂红嫁衣的身影缓缓站起——龙水妹来了！
更恐怖的是，她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全是当年死于瘟疫的寨民！
"走！"麻三姑竹杖一挥，阿午立刻拽着我往后撤。
周教授却不慌不忙地打开笔记本，撕下一页写满符文的纸："三天后，山神庙见。"他将纸页抛向空中，"否则...你爹会变成比那些行尸更可怕的东西。"
纸页在空中自燃，灰烬飘落时，周教授和龙阿婆己经退到两个军装活尸身后。红木箱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箱盖缝隙渗出丝丝黑雾...
龙水妹的尖啸越来越近。我们被迫撤向寨子西侧的山路。奔跑中，我回头看了一眼——周教授站在坍塌的吊脚楼前，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而他身后的红木箱...正在不停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要出来！
(第二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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