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废墟中,唯有碎石滑落的“簌簌”声在空旷中回响。
我瘫坐在冰冷的石砾上,左臂烙印的灼痛深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目光死死锁定在数米之外——那片巴掌大小的暗红肉毯,如同活物般在阴影中微微起伏。它表面覆盖的薄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露出下方如同呼吸般脉动的肉质纹理。那根细如发丝的黑色藤须,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冰水浸润下缓缓昂起,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残留的阴墟能量。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让烙印传来针砭般的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钩子在撕扯我的神经。
“阴墟的…余烬…”我喉咙干涩,声音嘶哑。这看似微不足道的肉块,散发着与那株毁天灭地的巨藤同源的阴冷气息,像一颗深埋的灾厄种子,在无声无息中积蓄着破土的力量。
“陈安…”
微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冰封般的寒意。我猛地回头,心脏骤然揪紧——
阿午半倚在一块巨大的断石旁,覆盖她身体的厚重冰蓝色晶簇己融化大半,露出下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她的右半张脸仍被不规则的冰晶覆盖,如同破碎的水晶面具,左脸则毫无血色,鳃状疤痕的位置被一枚深嵌皮肉的菱形冰蓝晶石取代,正散发着微弱的寒雾。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感,皮肤下冻结的蓝色血管纹路若隐若现,仿佛生命被强行凝固在冰与火的边缘。
“你…怎么样?”我挣扎着想挪过去,左臂的剧痛让我动作僵硬。
她缓缓摇头,湛蓝的瞳孔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悲伤,目光却越过我,死死盯住那片蠕动的肉毯:“它…在…苏醒…吸收…散逸的…墟力…”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用尽力气,“必须…毁掉…否则…孢子…”
“孢子?”我心头一凛。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融化的冰水浸润了肉毯边缘的碎石缝隙。只见那肉毯猛地一缩,随即如同被吹胀的气球般剧烈鼓胀!表面裂开无数细小的孔洞,“噗嗤”一声轻响,无数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细如尘埃的暗红色微粒,如同烟雾般喷涌而出!
“躲开!”阿午嘶声警告,同时勉力抬手,菱形晶石蓝光一闪,一道薄薄的冰幕瞬间凝结在我身前!
“嗤嗤嗤——!”
暗红微粒撞上冰幕,瞬间腾起刺鼻的白烟!冰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几粒漏网之鱼穿透冰幕,落在我的袖口上,布料瞬间焦黑碳化,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灼痛!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再生!它在散播污染源!
“它在…制造…新的…温床…”阿午喘息着,冰晶覆盖的右脸下,一丝暗红的光晕正顽强地试图渗透出来,与她左脸冰蓝晶石的光芒激烈对抗。
我强忍剧痛,凝聚残存的力量。左臂烙印红光微弱闪烁,一柄边缘模糊、仿佛随时会溃散的雾刃艰难地在掌心成型。必须趁它完全爆发前将其湮灭!
我踉跄着冲向肉毯,雾刃高举。就在刃锋即将斩落的瞬间——
“沙…沙沙沙…”
无数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
我惊骇地环顾西周——
* 左侧倒塌的石柱缝隙里,探出几缕细小的黑须;
* 右侧堆积的瓦砾下,暗红的肉质正悄然蔓延;
* 身后龟裂的地面裂缝中,点点暗红如苔藓般滋生;
* 甚至头顶悬垂的、摇摇欲坠的巨石阴影里,也有细密的红丝在蠕动攀爬!
整片废墟,仿佛在呼吸间被无数微小的“肉毯”悄然占据!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瘟疫孢子,在阴影与缝隙中疯狂滋生、蔓延、连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如同铁锈混合腐肉的腥甜气息。
“不…”阿午绝望地闭上眼睛,冰蓝晶石的光芒急剧黯淡,“它…不是残余…是…新的…形态…”
我握着雾刃的手僵在半空,刃尖距离最初那片肉毯仅余寸许,却再也无法斩下。毁灭一片,还有千百片在滋生!这不再是斩断藤蔓就能解决的巨兽,而是渗透到每一寸废墟、如同真菌网络般无孔不入的寄生体!
阴墟并未被真正消灭。
它只是褪去了狂暴的巨兽形态,化作了更隐蔽、更致命、如同附骨之疽般的…
寄生之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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