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文化街口的“清源茶馆”是间老字号，门面不大，却透着岁月的沉淀。推开雕花木门，一股茶香混合着旧书纸页的味道扑面而来。店内布置古朴，几张老式八仙桌旁，零星坐着几个老茶客，正慢悠悠地品茶闲聊。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在柜台后擦拭茶具，见陈默和李明进来，笑着招呼：“两位生面孔啊，头回来？”
陈默点头致意：“您就是吴老板吧？巷口的老师傅说您这儿有不少老照片，我们对西文化街的历史很感兴趣，想来瞧瞧。”
老吴眼睛一亮，放下手中茶具：“难得有年轻人喜欢这些老黄历。这边请。”他引着二人来到茶馆角落的一面墙前，墙上挂满了裱在相框里的老照片，“这些都是我几十年来收集的，大多是这一带的老景儿。”
照片记录着这条街的百年变迁。陈默的目光仔细扫过每一张照片，寻找着可能与周文渊或赵家有关的线索。
“这张是民国初年拍的，”老吴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西文化街那时候还叫梧桐巷，瞧见巷口那棵大梧桐树没？可惜后来修路给砍了。”
照片上，一棵茂盛的梧桐树矗立在巷口，树下有几个穿着长衫的人正在交谈。陈默的视线突然定格在其中一人身上——虽然模糊，但那清瘦的身形和圆框眼镜，像极了周文渊照片中的模样。
“这位先生看着像个读书人。”陈默故作随意地指了指。
老吴凑近看了看：“哟，眼力不错。听说这确实是位秀才，姓周，就住在这一带。不过后来好像因为科举没中，想不开投河了，可惜啊。”
又是投河的说法。陈默与李明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板，您还知道这位周秀才的其他事情吗？”李明忍不住问道。
老吴摇摇头：“都是老辈人传下来的，具体的不清楚。不过...”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我这儿好像有张更老的照片，是清末拍的，说不定能看清楚些。”
老人转身在柜台下的抽屉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取出一个旧纸袋，小心地抽出一张照片：“这张是我爷爷那辈留下来的，平时不轻易示人。”
照片比之前的更加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是梧桐巷的街景。几个行人中，一个穿着长衫的文人正站在一家店铺前，与店主模样的人交谈。那文人正是周文渊，而他身后的店铺门匾上，隐约可见“赵记墨庄”西字。
“赵记墨庄？”陈默心中一动。
“哦，这是赵家祖上开的墨铺，”老吴解释道，“赵家当年是这一带有名的制墨人家，后来才慢慢转行做其他生意。现在那个文化基金会，就是赵家后人办的。”
陈默仔细端详照片，发现周文渊手中拿着一个细长的包裹，正递给墨庄老板。而老板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似乎在推辞什么。
“周秀才和赵家熟吗？”陈默问道。
老吴挠挠头：“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周秀才落榜后，曾经和赵家的人发生过争执，就在墨庄门口。”
就在这时，茶馆门被推开，赵婉清走了进来。她看到陈默和李明，略显惊讶：“陈先生，你们也在这儿？”
“赵小姐。”陈默点头致意， subtly 将照片放回桌上。
赵婉清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片刻，微笑道：“吴老板又给人看您的宝贝照片了？这张我记得，是我们赵家祖上墨庄的旧照。”她自然地指向照片中的周文渊，“这位听说是个才子，可惜命运多舛。”
她的语气平静自然，仿佛在谈论一个与己无关的历史人物。
老吴笑呵呵地泡茶：“赵小姐来得正好，这两位正打听老周秀才的事呢。”
赵婉清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周文渊的故事确实令人唏嘘。不过据我家祖上记载，他并非投河自尽，而是因病去世的。投河的说法可能是以讹传讹。”
这与赵汝明的说法一致，却与老人之前的讲述相矛盾。
陈默注意到，赵婉清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着茶杯边缘，这是一个典型的缓解紧张的小动作。
“赵小姐对这段历史很了解？”陈默看似随意地问道。
赵婉清笑了笑：“做基金会工作的，总要了解些本地历史。我们最近正好在整理家族档案，发现了一些关于周先生的记载，似乎他晚年过得并不如意。”
她说着，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复印件：“巧了，今天刚好带了一份档案出来。这是我们先祖赵汝明先生的日记片段，里面提到了周文渊先生。”
陈默接过文件，上面是工整的毛笔字迹，确实是赵汝明的日记。其中一页写道：
“今日得知文渊兄病故，心中悲痛难忍。若非当年科场变故，以兄之才学，必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吾虽得功名，然每每思及此事，寝食难安。特命人厚葬之，立碑纪念，愿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日记情真意切，看不出丝毫虚伪。
但陈默敏锐地注意到一个问题——日记的日期。根据记载，周文渊去世的时间，竟然比科场放榜晚了整整两年。
若真如赵汝明所说，周文渊因落榜而郁郁寡欢，为何两年后才病故？这两年间发生了什么？
赵婉清似乎看出陈默的疑惑，轻声道：“据说周先生落榜后并没有立即返乡，而是在城里留了两年，似乎在寻找什么。具体原因就不清楚了。”
这时，茶馆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邮递员探进头来：“吴老板，有您的挂号信！”
老吴应声去取信。趁这个间隙，陈默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张老照片上。他突然发现，在“赵记墨庄”的招牌右下角，有一个不易察觉的标记——一个圆圈内有个特殊的符号。
这个符号，他曾在手札的某一页角落见过。
赵婉清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自然：“那是赵家墨庄的标记，代表墨品的等级。”
陈默没有说话。他清楚地记得，在手札中，这个符号是画在一页记载着某种特殊墨料配方旁边的。
那种墨料的名字，叫做“留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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