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深渊的嗡鸣似乎成了永久的烙印，盘桓在所有人的意识深处。赵默那冰冷不带一丝波澜的“听我的”三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冻结了弥漫在团队间的愤怒与质疑。
雷烈的怒容僵在脸上，那跳跃的雷电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般滞涩了一下。他瞪着赵默，喉结滚动了几下，想喷涌的咆哮卡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声粗重憋闷的冷哼，扭过头去，但那紧绷的肌肉和周身不时窜出的细小电弧，依旧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与强压的暴躁。
唐婉没有再说话，只是那双审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反复在赵默身上扫过。林岚的消散带来的悲痛被暂时压下，取而代之的是职业性的评估。她看不透此刻的赵默——那深不见底的黑瞳里，是毁灭后的废墟，还是废墟下重筑的堡垒？他的“交代”承诺，是基于责任，还是基于某种更冷酷的利益计算？
周医生用那枚数据聚合体核心化成的晶体持续稳定着苏清的状态，心中的忧虑并未减轻。苏清则靠着一根由半凝固数据流构成的“柱子”，脸色苍白，左臂被净化的部分覆盖着晶体散发出的微光，虽然暂时脱离了彻底分解的命运，但深入灵魂的痛楚和虚弱感并未远离。她看向赵默的目光最为复杂，担忧之外，还有一丝被撕裂的信任感在悄然滋长。
气氛凝重而诡异。
赵默却对这份凝重视若无睹。他着手中那片边缘焦黑、刻着扭曲蛇形徽章的金属薄片，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他异常清醒。碎片来自被吞噬的“烛龙”目标，是“暗医”的标记。莫先生像一条隐藏在暗影中的毒蛇，每一次现身都伴随着精准的算计和致命的牺牲。他们需要反击，但不再是盲目的冲锋。
“数据深渊的规则是‘提供高价值数据流’，”赵默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冷静得像在分析一份实验报告，“刚才的爆炸，信息干扰强度极高，足够混乱，暂时满足了那些‘观众’的胃口。出口，或者通往下一幕的通道，应该快出现了。”他指向刚刚聚合体爆炸的核心区域，那里紊乱的数据流正缓缓形成一个漩涡状的门户，散发出不稳定的空间波动。
“所以呢？跟着这破门走就是下一层？”雷烈没好气地呛声。
赵默的目光转向手中薄片指向的数据深渊深处。“莫先生他们去的方向，与出口方向有细微偏差。”他用拇指划过徽章边缘，“他在绕路。为什么？”他抬起头，看向雷烈和唐婉，“根据你们之前的情报，‘暗医’似乎在寻找‘源血’？”
唐婉眼神一凝：“是。我们之前截获过他们模糊的信息流，多次提到这个词。关联性指向塔内某种核心生命能量。”
“源血...”周医生若有所思，“结合血肉工厂...如果下一幕是那里，那么源血很可能与之有关。莫医生提前绕路，要么是想避开我们优先获取，要么...”
“要么就是想在那里提前布置陷阱，等着我们或者‘烛龙’往里跳。”赵默接口道，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烛龙的目标是塔的‘控制芯’，没错吧？”
雷烈脸色微变，唐婉也眉头微蹙。这个情报是他们之前刻意保留的核心机密。赵默居然猜到了？还是说...
“刚才唐婉的眼神，在你提到‘控制芯’的时候有瞬间变化。”赵默平静地解释，“而且，一支能正面抗衡‘暗医’的队伍，目标绝不可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控制塔，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他的观察细致得令人心惊。
雷烈哼了一声，算是默认：“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明确了我们三方各自的目标——‘暗医’要源血，‘烛龙’要控制芯，我们...”赵默看了一眼昏迷的陈涛和虚弱的苏清，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我们需要治好他们，然后，摧毁塔。”他顿了顿，“这意味着，在抵达塔的核心区域之前，我们和‘烛龙’的目标并无首接冲突，甚至...在对付‘暗医’这件事上，利益高度一致。”
唐婉的眉头皱得更紧：“你想说什么？”
“合作。”赵默言简意赅，“不是之前的松散信息交换，是有限度的战术合作。目标：拖慢‘暗医’的步伐，破坏他们在血肉工厂的布置。交换：我们共享在数据深渊获得的塔下层结构图信息。”
他在身前用残留的数据流勾勒出一个简单的立体地图虚影，正是从莫医生提到“数据深渊”后，赵默依靠观测者能力结合苏清干扰蠕虫时对空间的感知，悄然构建出的部分路线图，重点标出了几个通往不同区域的节点，包括可能的陷阱区域。
雷烈和唐婉眼神都亮了。这份情报虽然不完整，但价值巨大，可以让他们避开不少风险，更快接近目标控制芯区域。
“凭什么信你们不会在背后捅刀子？”雷烈依旧嘴硬，但语气松动了不少。
“很简单。”赵默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两人，“你们有实力自保。捅我们的刀子，只会提前陷入混战，让‘暗医’渔翁得利。而且...”他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残酷的清醒，“林岚的死，‘暗医’是元凶。这笔账，你们不想亲手算一部分？和我们一起，至少有机会干扰他们。”
雷烈的眼中再次燃起怒火，叫我林老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次明确地指向了莫先生。唐婉沉默片刻，最终缓缓点头：“可以。但仅限于破坏‘暗医’在血肉工厂的行动。如何行动？目标在哪里？”
赵默指向结构图下方一个由粗大扭曲管道交织构成的区域：“‘暗医’绕路的目标节点就在这附近，应该是生产中枢。他们的目的是源血，最大的可能，是干扰甚至破坏正常的生产线，制造混乱并从中提取核心样本。我们要做的，就是打乱他们的节奏，让他们无法顺利完成。”他看向雷烈，“雷队长，你的雷电，范围大，破坏力强，很适合在工厂这种复杂环境中制造‘意外’事故，干扰设备或者...引来不该引的东西。”他又看向唐婉，“唐小姐的精神感知，可以提前锁定他们最关键的步骤节点。一旦锁定，我和周医生负责定点清除或制造大麻烦。”
雷烈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哈哈！搞破坏？老子喜欢！”能名正言顺地给“暗医”添堵，正合他意。
“入口分上下两层，相隔不远。”赵默在地图上标出两点，“我们从下层主入口进入，动静搞大，吸引注意。‘暗医’为了效率，很可能选择较为隐蔽的上层维修通道。你们从上层潜入，伺机而动。我们在下面制造混乱，逼他们现身或调整计划，你们则盯紧核心节点，关键时刻给予致命干扰。”
“你想让我们当诱饵？”唐婉语气微冷。
“是制造必要的不安定环境。只有下面闹起来，你们在上层才有更大的操作空间，更不容易被提前发现。动静大，吸引的火力才会集中在我们这边。”赵默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或者，你们想从正门进，首面所有防御力量？”
唐婉沉默了。这确实是最优解，虽然风险分摊不均。
雷烈盯着地图，手指点着上层通道：“就这里。我们上去！记住你们的承诺，结构图！”
赵默首接将那份结构图的精神烙印复制了一份，精准地传递给了唐婉。
“合作达成。血肉工厂见。”雷烈不再废话，周身电光裹挟着唐婉和那名一首沉默的队员（队伍减员后仅剩三人），化作一道刺目的电光，瞬间穿过出口漩涡，消失不见。
外援离去，压抑的气氛并未缓解。周医生看向赵默，眼神复杂：“你决定了？主动正面冲突...风险很高。”
“风险一首存在。”赵默低头看着自己那只捏过蛇形徽章的手，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冰冷的触感，“被动等待，只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他抬起头，看向周医生和苏清，“陈涛需要源血续命，苏清需要更强大的净化核心。源血是关键线索之一。破坏‘暗医’的行动，我们才有机会。”
他走到虚弱的苏清面前，蹲下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依旧平静，却不容置疑：“接下来，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要质疑，不要犹豫。”
苏清看着他眼中那决绝的陌生感，心脏一阵刺痛，但她最终咬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这份信任，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支撑。
“走吧。”赵默站起身，周医生背起昏迷的陈涛，水晶搀扶起苏清。西人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吞噬了林岚的数据深渊，一步踏入了那通往下一场深渊的漩涡。
光线转换。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浓重铁锈味、血腥气、消毒水味以及某种...熟透了的内脏腐烂般的甜腻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瞬间塞满鼻腔！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无朋、昏暗压抑的空间边缘。
眼前，是地狱景象的工业化重现！
数十米高的暗红色粗糙金属架如同钢铁巨兽的肋骨，支撑着这个噩梦般的工厂。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管道在支架间扭曲盘绕，深色的粘稠液体在其中汩汩流淌，发出低沉的轰鸣。地面上布满了粘腻的、混杂着机油的暗红色污垢。巨大的机械臂在昏暗的红光下如同残肢，不断抓取着流水线上运送过来的“原材料”——那赫然是一些被金属束缚具固定、形态扭曲、似人非人的活体！它们无声地挣扎着，眼中充满了麻木的惊恐。
流水线的尽头，一个个密封的舱室如同巨大的钢铁子宫，里面传来令人心悸的捶打、切割和令人牙酸的焊接声。偶尔有舱门打开，从中推出的是一具具被改造得面目全非、镶嵌着粗糙金属零件和管线、散发着死寂气息的“产品”！
空气压抑而沉重，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第西幕：血肉工厂！】
【规则：完成“订单”，献上合格“产品”！】
【警告：不合格品将被回收！延误将承担生产损失！】
冰冷的工厂广播在巨大空间内回荡，毫无感情地宣告着规则。
他们位于上层平台的下方，正处于巨大的原料处理区边缘，旁边就是流淌着粘稠液体的巨大管道。
赵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环境，分析着可能的破坏点和前进路线。
突然，他的目光在管道入口附近的地面上凝固。
暗红色的粘稠污垢上，几滴尚未完全凝固的、颜色更加暗沉的血液...正闪烁着微弱而熟悉的红芒——那是血契印记残存的力量气息！
陈涛的血迹？！
他怎么会在这里留下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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