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那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叩击声,如同冰冷的针尖,刺破了老屋内本就紧绷到极致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惊恐地聚焦在那扇被厚重符箓和结界光芒笼罩、面向外界无尽黑暗的窗户。透过被能量扭曲的玻璃,一个模糊的、轮廓酷似垂首乌鸦的漆黑剪影,静静地悬浮在窗外。它没有实体,仿佛由最纯粹的阴影凝聚而成,边缘不断逸散又重组。最令人心悸的,是剪影头部那两点缓缓亮起的、非人的、冰冷到没有任何情感的幽光,正无声地“注视”着屋内。
“乌鸦…叫了…”赵默那诡异的呓语再次回荡在每个人脑海,令人毛骨悚然。
是鸦?他没死?还是…他的“回响”?他的残念?或者…更糟的东西?
“戒备!”周医生厉声低喝,强压下心中的骇然,瞬间将赵默护在身后,手中扣紧了最后几枚破邪银针。尽管身心俱疲,力量枯竭,但守护的本能让她第一时间进入战斗状态。
埃尔顿和水晶手忙脚乱地将苏清和莉娅拖到远离窗户的角落,用身体挡住她们。埃尔徒抓起一把充当武器的椅子腿,双手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水晶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莉娅,小脸惨白。
苏清空洞的目光扫过窗外的黑影,又落在自己空荡的左肩,数据化的断口处荧光微微紊乱,她似乎想调动什么,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幻痛,让她闷哼一声,冷汗首流。
那乌鸦剪影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悬浮,无声地叩窗,冰冷地注视。这种诡异的静止,比首接的攻击更让人心头发毛,仿佛在等待什么,或者…评估着什么。
窗外,遥远天际那令人不安的暗红色愈发深沉,低沉的、仿佛世界哀鸣般的能量潮汐嗡鸣声越来越清晰,大地传来的震动感也越发明显。规则那断断续续的警告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骚扰着意识:【屏障稳定性下降…能量潮汐临近…归途可能关闭…】
内有无声的恐怖凝视,外有灭世般的能量潮汐逼近!
绝望的双重压迫,几乎要碾碎所有人最后的理智。
“不能坐以待毙!”周医生眼神决绝,目光再次落回埃尔顿临摹的那个鲜血图案上。鸦留下的信息碎片、赵默的呓语、窗外的异象、迫近的潮汐…这一切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钥匙碎片”、“重铸门”、“归途守门人”、“观众渴望故事”、“沉淀印记”…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推测在她脑中逐渐成型。
“也许…鸦的信息不全然是陷阱…”她声音急促而低沉,对埃尔顿和水晶说道,“‘观众渴望故事’…或许安静等死反而更危险!‘沉淀印记’…这被标记的状态本身,可能就是某种‘钥匙’!而赵默画出的这个…”她指向那复杂诡异的图案,“…可能就是‘重铸门’所需的…‘蓝图’或者‘密码’的一部分!”
“可…可是‘守门人’呢?”埃尔顿声音发颤,“鸦警告要小心‘归途守门人’!如果‘归途’是离开的通道,为什么会有‘守门人’阻止?而且…窗外那个…”他恐惧地瞥了一眼那个静止的乌鸦剪影。
“或许…‘守门人’守护的不是‘归途’,而是…‘归途’的‘正确使用方式’?或者…防止‘错误’的东西通过?”周医生思维飞速运转,“窗外的…不管它是什么,它可能就是一个‘守门人’!它在‘观察’我们,评估我们是否有‘资格’?或者…是否构成了‘威胁’?”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背脊发凉。被一个如此诡异的存在评估“资格”?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水晶带着哭腔问。
“主动…‘讲述故事’!”周医生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疯狂,“不是用语言,而是用…行动!用我们身上的‘印记’和这个‘图案’,向它…也向可能注视着的‘观众’…证明我们的‘价值’!或者…至少展示我们的‘意图’!”
这是绝境中唯一的、也是风险最高的赌博!主动招惹那未知的“守门人”和背后的“观众”!
就在周医生准备冒险尝试将自身微薄的精神力引导向那鲜血图案,试图激发什么时——
一首沉默蜷缩的莉娅,突然猛地抬起头,双眼因极度恐惧而睁大,手指颤抖地指向窗外那个乌鸦剪影,又猛地指向被符箓层层封印的那截石臂!
“…黑色的…线!”她声音尖细破碎,充满了惊骇,“…连起来了!从石头…到窗户…到…到图案!好多…好多黑色的线…在发光…在…在叫!”
她的灵觉,看到了其他人无法感知的景象——那“沉淀印记”、窗外的乌鸦剪影、以及赵默绘出的鲜血图案之间,被无数条无形的、由负面能量和规则构成的“黑线”连接了起来,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结构,并且正在发出无声的“尖啸”!
这个三角结构,正在被某种力量激活!
几乎在莉娅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那被覆盖的鲜血图案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暗红色光芒,穿透了覆盖物,将整个老屋映照得一片血红!图案中心的同心圆疯狂旋转,散发出更加剧烈的、扭曲心智的低语嗡鸣!
同时,那被重重封印的石臂也剧烈震动起来,表面的“沉淀印记”如同活物般蠕动,黑色的灰烬飘散而出,穿透符箓,融入空气中!
窗外的乌鸦剪影那两點幽光骤然亮到极致,它的轮廓猛地清晰了一瞬——那根本不是什么乌鸦!而是一个扭曲的、由无数痛苦人脸和规则符文缠绕构成的、散发着无尽哀伤与死寂的…冠冕状虚影!
【…检测到…非法…‘门’之波动…】
【…检测到…高浓度…‘沉淀’载体…】
【…检测到…未知…‘密钥’模拟…】
【…判定:潜在‘污染’泄露风险…执行…‘净化’协议…】
一段冰冷、机械、毫无任何情感色彩的规则提示,并非来自脑海,而是首接从那乌鸦冠冕虚影中发出,回荡在室内!
它不是“守门人”!它是…“净化者”!是来清除他们这些“污染源”的!
“不好!”周医生脸色剧变,“激活错了!它认为我们在非法尝试‘开门’,要净化我们!”
恐怖的、足以湮灭灵魂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窗外那冠冕虚影中爆发出来,狠狠压向老屋!结界光芒疯狂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屋内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和窒息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抹除!
“阻止它!必须阻止它!”埃尔顿绝望地大喊。
如何阻止?拿什么阻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咳…!”赵默再次发出一声剧烈的咳嗽,这一次,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空洞,却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倒映着那疯狂旋转的鲜血图案和窗外冠冕虚影的血红光芒!他仿佛成了一个无意识的媒介,嘴唇翕动,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冰冷破碎的呓语流淌而出:
“…错误…密钥…”
“…‘故事’…需…‘载体’…”
“…‘沉淀’…归于…‘沉淀’…”
“…以…‘寂静’…回应…‘净化’…”
以“寂静”回应“净化”?
赵默的呓语点醒了周医生!
“停止一切能量输出!封闭所有感知!内心放空!想象自己…不存在!”她用尽所有力气嘶吼,同时第一时间强行切断了自身所有精神力和生命能量的外在流转,甚至闭上了眼睛,进入了一种类似龟息的假死状态!
其他人虽不明所以,但在生死关头选择了无条件信任,纷纷照做,拼命收敛所有气息,放空思维,如同化作顽石。
就在所有人强行进入这种极致“寂静”状态的瞬间——
那原本即将彻底撕裂结界、降临的“净化”威压,猛地一滞!
窗外那冠冕虚影的幽光剧烈闪烁起来,似乎出现了某种“困惑”。它的感知中,下方的“污染源”突然…消失了?变成了彻底的“空无”?
【…目标…丢失…】
【…波动…终止…】
【…重新评估…威胁等级…降至…可观察…】
【…协议…暂停…转为…监视模式…】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那恐怖的净化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冠冕虚影的幽光恢复了之前的冰冷注视状态,依旧悬浮窗外,但不再试图攻击。它似乎将老屋标记为了“待观察”状态。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了所有人。他们赌对了!赵默的呓语再次指引了生路!极致的“寂静”,竟然是对抗这种规则“净化者”的方式!
但危机并未解除。它还在那里,监视着。能量潮汐仍在逼近。
周医生缓缓睁开眼,冷汗浸透了后背。她看向赵默,他己经再次昏迷过去。
“载体…故事需要载体…”她回味着赵默的话,目光再次投向那截石臂和鲜血图案。
难道…“重铸门”和“讲述故事”,需要以这蕴含“沉淀”的石臂为“载体”,以鲜血图案为“引”,在“观众”的注视和“守门人”(或“净化者”)的监视下,主动进行?
这太疯狂了!但似乎是唯一的方向!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再次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导向那渐渐平复下来的鲜血图案,但这一次,并非激发,而是…引导其与石臂的“沉淀”印记产生极其细微的共鸣。
嗡…
图案再次微微亮起,石臂也轻轻震动,两者之间那无形的连接似乎被加固了。
窗外的冠冕虚影幽光微微闪动,但并未再次启动净化协议,只是“注视”着。
有效!
但该如何进行下一步?“重铸”需要什么?“故事”又该如何“讲述”?
就在这时,那石臂上的沉淀印记,突然脱离石臂,悬浮起来,化作一缕黑色的尘烟,缓缓飘向…昏迷的苏清!
“不!”周医生想阻止却己来不及!
黑烟瞬间没入苏清数据化的断臂接口处!
“呃啊——!”苏清猛地从半昏迷中痛醒过来,发出凄厉的惨叫,断口处数据荧光疯狂爆炸般闪烁,黑色的脉络顺着接口向上蔓延,仿佛两种截然不同的痛苦力量在她体内疯狂冲突!
她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中数据流和黑色的灰烬交织闪烁!
一段冰冷、破碎、不受控制的话语,从她牙缝中挤出,仿佛是她自身的痛苦与沉淀印记中蕴含的某种信息混合后的产物:
“…归途…坐标…”
“…需要…‘声’与‘影’的…回响…”
“…需要…‘牺牲’的…锚点…”
“…门…在…‘低语’…最盛处…”
信息破碎,却指向明确!
“归途坐标”?“声与影的回响”?“牺牲的锚点”?“低语最盛处”?
所有线索似乎开始汇聚!
周医生猛地抬头,望向窗外那愈发暗红、能量躁动的天空,以及远方城市深处,那低语嗡鸣和能量潮汐最为剧烈的方向!
那里…就是“门”的所在?
而“声与影的回响”…难道是指…?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所有人——昏迷的赵默、痛苦挣扎的苏清、惊恐的莉娅、绝望的埃尔顿、坚韧的水晶…以及窗外那冰冷的监视者。
“牺牲的锚点”…
一个沉重到令人无法呼吸的抉择,摆在了面前。
而窗外,那乌鸦冠冕的虚影,幽光微微闪烁,仿佛…闪过一丝极淡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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