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壕里，泥土的腥味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硝烟味，首往鼻子里钻。
壕沟很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头顶上，时不时有子弹带着“咻咻”的尖啸声掠过，打在壕沟外沿的土堆上，溅起一蓬蓬尘土。
张大彪猫着腰，走在最前面，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驳壳枪，眼睛像鹰一样警惕地扫视着前方。
他身后，跟着一个排最精锐的老兵，将陈默和他的那台宝贝望远镜，死死地护在中间。
陈默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不是害怕。
而是一种极度专注下的生理反应。
他的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那台德国造的测距望远镜。
透过泛黄的镜片，远处李家坡上，鬼子阵地的轮廓，每一个机枪口，每一个小小的观察哨，都在他的脑海里，被迅速地分解成一个个冰冷的数据。
“距离西百二十米，主峰高程差约六十五米，射击仰角”
他嘴里念念有词，手里的炭笔在一张粗糙的马粪纸上飞快地记录着，画着谁也看不懂的符号。
张大彪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这秀才神神叨叨的，像个算命先生。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踏实得很。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旁边一个临时的机枪掩体里传来。
陈默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他放下望远镜，目光落在那个掩体上。
两个战士正蹲在地上，摆弄着一挺缴获来的歪把子机枪。
其中一个老兵，正拿着一块黑乎乎、看不出原色的破布，在枪身上胡乱地擦拭着。
另一个，则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树枝，使劲地往枪的机匣里捅，似乎想把里面的泥沙给弄出来。
陈默的眉头，瞬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走了过去。
“老乡，”他蹲下身，指着那挺机枪的导气管，“这个地方，不能用湿布擦，里面的油膜要是没了，导气活塞容易锈死。
他又指了指那个还在用树枝捅机匣的战士。
“还有这里，不能用硬东西捅，万一伤了闭锁卡笋，击发的时候就容易炸膛。”
那个擦枪的老兵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秀才，你懂个啥？”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这铁疙瘩，皮实着呢！能出声就成，没那么娇贵！”
“就是！”另一个战士也帮腔，“打仗嘛，哪有那么多讲究，卡壳了，用脚踹两下就好了！”
张大彪听见了，也走了过来，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
“陈参谋，别管他们了。”
他压低了声音。
“这些老兵油子，打的仗比咱们吃的盐都多，他们有自己的一套。”
陈默没有再争辩。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挺歪把子，看着它那被泥沙和油污混合物堵塞的导气孔，看着它那被胡乱擦拭而失去光泽的枪机。
他知道，口头说教，对这些只信赖经验的战士来说，毫无用处。
他需要用他们能看懂，能信服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当天晚上，勘测结束，一行人回到了张大彪一营的临时驻地。
所有人都累得像滩烂泥，倒头就睡。
只有陈默的窑洞里，油灯亮了一整夜。
他没有去计算那些复杂的弹道数据。
他找来了一叠最粗糙的马粪纸，和一截烧剩下的木炭。
他就着昏黄的灯光，开始在纸上画画。
他不是个画家，画出的人和物都歪歪扭扭。
但他画的枪械零件，却精准得吓人。
他把那挺复杂的歪把子机枪，分解成了一个个最基础的部件。
枪机、复进簧、导气活塞、闭锁卡笋
每一个部件旁边，他都用最简单的大白话，标注了它的作用，和保养时需要注意的地方。
比如，在导气管旁边，他画了一个小人，拿着湿布，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在机匣旁边，他画了一个小人，拿着树枝捅，同样打了一个红叉。
紧接着，他又画了正确的保养步骤。
第一步，如何拆卸。
第二步，用什么布擦拭哪个部位。
第三步，哪里需要上油，上多少。
他画得极其认真，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力求让一个不识字的人，也能按图索骥，看得明明白白。
第二天一早。
陈默拿着一叠画满了图画的，还带着炭灰的纸，找到了正在喝着糊糊的张大彪。
“张营长，这是我画的，《歪把子机枪保养简明手册》。”
张大彪接过那叠纸，翻了翻。
上面歪歪扭扭的图画，和狗爬一样的大字，让他差点笑出声。
“陈参谋，你这是干啥？给娃娃画的识字图？”
他撇了撇嘴。
“费这个劲干嘛？不就是擦个枪吗？”
陈默没有生气，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亮剑：我的黑科技军工时代》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张营长，把你营里最爱卡壳的那挺‘歪把子’找来。”
“让弟兄们，就照着这上面的图，伺候它一遍。”
“下午，咱们拉到后山去打靶。”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骡子是马，溜溜就知道了。”
这话，激起了张大彪的好胜心。
他把手里的糊糊碗重重一放。
“行！”
“我倒要看看，你这几张破纸，能玩出什么花来！”
下午，后山靶场。
一营的几个机枪手，围着一挺歪把子机枪，交头接耳。
这挺枪，是他们营里出了名的“老大难”，脾气比李云龙还大，打不了十几发，必定卡壳。
战士们都叫它“张大喘气”。
“真要按这上面画的弄？”一个机枪手看着手里的图纸，满脸的怀疑。
“营长下的命令，弄吧！”
在张大彪的监督下，两个战士半信半疑地，按照图纸上的步骤，开始分解那挺“张大喘气”。
当他们拧开导气管的螺塞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股黑色的，带着火药味的油泥，从里面流了出来。
“我的乖乖！这里面咋跟个粪坑一样！”
他们这才知道，以前所谓的擦枪，全都是在做表面功夫。
按照图纸的指引，他们用浸了油的细布条，一点点地将导气管和活塞清理干净，又将枪机上的每一个凹槽都擦拭得锃亮。
整个过程，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
“行了！试试吧！”张大彪不耐烦地催促道。
机枪手将一个装满了三十发子弹的弹板，压进了弹斗。
他趴在地上，拉动枪栓，深吸一口气，对准了百米外的靶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张大彪的眼睛，也死死地盯着那挺枪。
“哒！”
一声清脆的枪响。
“哒哒哒！”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而流畅的点射！
“哒哒哒哒哒”
枪声没有丝毫的停顿，变成了一段长长的，悦耳的咆哮！
弹壳像金色的雨点一样，从枪身侧面不断地跳出，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三十发子弹，一口气，被酣畅淋漓地打了出去！
没有卡壳！
一次都没有！
枪声停止。
靶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呆地看着那挺还在冒着青烟的机枪。
那个机枪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那挺脱胎换骨的“张大喘气”。
张大彪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他一把推开机枪手，抓起那挺滚烫的机枪，拉开枪栓，凑到眼前仔细地看。
枪机运动顺滑，没有半点阻滞。
他猛地回头，从另一个战士手里抢过那几页画满了图画的纸。
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此刻竟有些颤抖。
他对着图纸，又看了看手里的枪，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迷惑，最后，变成了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恍然大悟！
他明白了！
这几张薄薄的破纸，在战场上，可能就意味着一个火力点的存亡！
就意味着几个，甚至几十个弟兄的性命！
独立团团部。
李云龙正为李家坡的事愁得抓耳挠腮，门帘“哗啦”一声被人粗暴地掀开。
张大彪像一头蛮牛一样冲了进来。
他手里高高举着那几页纸，像举着一面缴获的军旗。
“团长！陈参谋！”
他冲到两人面前，把那叠纸“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俺老张，服了！彻底服了！”
他指着那叠纸，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混杂着激动、懊悔和由衷敬佩的复杂神情。
“陈参谋！你这玩意儿！”
他憋了半天，想找个词来形容，最后吼出了一句让李云龙和陈默都愣住的话。
“你这手册，比俺娘的裹脚布还长，但比它管用一百倍！”
李云龙拿起那几页纸，看了看，也明白了过来，他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大笑。
“好！好啊！老子就知道，这秀才的脑子，跟咱们不一样！”
就在团部里一片欢腾，李云龙当即下令全团推广这本“裹脚布手册”的时候。
一名通讯兵，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帽子都跑歪了。
他的声音带着颤音。
“团长！政委！”
“旅部旅部急电！”
他递上一份薄薄的电报纸。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一把抢过电报，飞快地扫了一眼。
下一秒，他的脸色，变得像锅底一样黑，眼神里，更是腾起一股骇人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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