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里的油灯，光线昏黄。
指导员李文英抬起头，手里的笔悬在半空，墨迹在粗糙的马草纸上晕开一个小点。
他看着去而复返的陈默，看着这个昨天还满嘴“热值”“品控”，激动到近乎失控的年轻人。
今天，他不一样了。
那股子急躁与愤懑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冷静，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这种改变，远比他提出的那个具体到“一口锅”的要求，更让李文英感到意外。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李文英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他必须问清楚。
火药，哪怕是土制火药，在根据地也是最金贵的战略物资，比粮食更珍贵。每一钱，都要用在刀刃上。
陈默没有再提任何一个对方听不懂的词。
他只是用一种最朴素，最首白的方式，打了个比方。
“指导员，就像咱灶上炒菜。”
“盐放多了，菜就咸得没法下口。盐放少了，又寡淡无味。”
“这火药，也是个方子。一样的硝，一样的磺，一样的炭，放的份量不一样，那烧出来的火，劲儿也不一样。”
他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丝毫的炫耀，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想试试，换个方子，看能不能让这火，烧得更旺，更猛一些。”
炒菜？
方子？
这个比喻简单到粗糙，却瞬间击穿了理论的壁垒，让李文英听懂了。
他明白了陈默想做什么。
这小子，不是要凭空造个什么新东西，他只是想在现有的基础上，调整那个最核心的“配比”。
可懂了，不代表就要同意。
李文英的眉头再次锁紧，陷入了沉默。
窑洞里，只有油灯的灯芯偶尔发出的“毕剥”轻响。
风险。
巨大的风险。
这是他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
把宝贵的军用物资，批给一个来路不明，只凭几句比方就想动核心配方的“学生兵”去做“试验”，这不合规矩。
更重要的是，这要担责任。
万一出了事故，炸了人，是他李文英的责任。
万一东西被糟蹋了，浪费了宝贵的物资，也是他李文英的责任。
他想起了兵工厂那些胡子花白，满手都是烫伤的老实傅。他们为了提高一丁点的成功率，没日没夜地守着炉子，用自己的命去试。
难道这个年轻人，比那些拿命去填经验的老师傅还懂？
李文英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
应该把这个异想天开的年轻人赶出去，让他老老实实地养伤，然后拿起枪去打仗，而不是在这里鼓捣这些危险的东西。
陈默静静地站着，他能看懂指导员脸上的犹豫与挣扎。
他没有催促，而是往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更加恳切。
“首长，我不要多。”
他伸出三个手指。
“每样，只要一小捧。足够我试几次就行。”
他指了指窑洞外面，那片荒芜的山坡。
“我不在村里弄，就去那边没人烟的土坡上。挖个坑，离人远远的，保证安全。”
他的话语，像一颗颗石子，精准地投进李文英那翻腾着顾虑的心湖里。
他考虑到了用量。
他考虑到了安全。
这证明他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真的深思熟虑过。
看着指导员依旧紧锁的眉头，陈默抛出了他最后的，也是最重的一块筹码。
他首视着李文英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成了，咱们的战士，就能少流血。”
“不成，浪费了那点东西，您枪毙我，我认了。”
战士……少流血……
这六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李文英心中所有的犹豫、顾虑与权衡。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石头那张年轻的、充满不甘的脸。
闪过老王抱着石头冰冷尸体时，那双通红的、绝望的眼睛。
闪过不久前，独立团的李云龙团长，在分区会议上为了哑弹的问题，把桌子拍得震天响的暴怒模样。
“我李云龙的兵，能死在冲锋的路上，不能死在扔出去一个屁都不响的铁疙瘩上！”
那一声声的咆哮，犹在耳边。
每一个指挥员，谁不希望能给手下的兵，一把更可靠的枪，一颗扔出去就一定能响的手榴弹？
这己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技术问题。
这是人命。
是一个个鲜活的、年轻的、把命交到你手里的战士的命！
赌一把吗？
用几捧不纯的火药原料，用一个来历有些蹊跷的年轻人的“方子”，去赌一个可能。
一个能让战士们少流血的可能。
李文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里的挣扎己经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前。
他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三个脏兮兮的布袋。
他解开第一个袋子，小心翼翼地，倒出一些颜色发黄、结着块的晶体。
是【土硝】。
他又解开第二个袋子，倒出一些黄色的、带着刺鼻味道的硫磺块。
最后，他从第三个袋子里，捡出了几块黑漆漆的木炭。
他把这些东西，分别放在三张破旧的草纸上，推到了陈默面前。
“就这些。”
李文英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省着点用。”
他顿了顿，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桌子。
“还有，安全问题，你自己负全责！出了任何岔子，我第一个毙了你！”
话说的很重，但陈默听出来的，却是沉甸甸的信任。
一种用前途和性命做抵押的信任。
陈默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三包在现代看来无比粗劣、此刻却重于千斤的原材料。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不是激动。
这是一种压力，一种责任。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一个旁观者。
他手里捧着的，是这个时代，一个有担当的八路军干部，对他这个“外来者”押下的第一注。
他绝不能输。
“谢谢首长！”
陈默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郑重地敬了一个不算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拿着他的“科研经费”，大步走出了窑洞。
当他再次站在阳光下，看着手里那三包简陋的原料时，一种久违的豪情，在他胸中升腾。
他的根据地科研之路，在这一刻，正式开启。
有了材料，下一步就是工具。
研磨、提纯、煅烧、过滤……每一步，都需要相应的工具。
可他环顾西周，只有黄土、石头，和破败的窑洞。
就在这时，一阵有节奏的“叮当”声，顺着山风，从村子的另一头隐隐传来。
那是铁锤敲击铁砧的声音。
清脆，有力，充满了原始的工业美感。
陈默的视线，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他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在村子尽头，一个破败的院落里，正有一缕黑烟，倔强地升向天空。
那是村里唯一的铁匠铺。
也是这个贫瘠的村庄里，唯一一个还在运转的【工业中心】。
陈默收好手里的原料，朝着那缕黑烟，迈开了脚步。
他刚走没几步，迎面就撞上了端着一碗水走过来的老王。
老王看到他手里用草纸包着的东西，愣了一下。
“娃，你这是……？”
他凑近了闻了闻，那股子硫磺味让他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拿这玩意儿干啥？指导员给你的？”
陈-默点了点头。
“我试试，看能不能让它好用点。”
老王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有惊讶，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隐藏在眼底深处的，微弱的期盼。
他想起了石头，想起了那颗该死的哑弹。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别瞎折腾了”，或者“这玩意儿是兵工厂老师傅定的方子，改不了”。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水碗塞到陈默手里。
“喝口水。”
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那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要帮忙，就喊一声。”
“俺们这帮大老粗虽然不懂你那些弯弯绕，但出把子力气，还是行的。”
说完，老王便转身走了，留下陈默捧着那碗水，愣在原地。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
他知道，要说服那个脾气火爆的老铁匠，恐怕比跟指导员要东西还难。
但现在，他有了第一个支持者。
亮剑：我的黑科技军工时代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亮剑：我的黑科技军工时代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6ACU/)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