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临安城夜的阴霾,却驱不散县衙二堂内凝重的气氛。凌墨几乎一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因高度的专注和不断涌现的线索而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桌上摊开着从孙老三处搜出的密信绢帛、那片诡异的琉璃母碎片、以及记录着鞋印拓片和赤焰雀图案的纸张,如同一个微缩的战场,无声地诉说着背后的波谲云诡。
后衙临时辟出的隔离厢房内,不时传来那个名叫狗娃的疯乞丐野兽般的嘶吼和撞击木栅的声音,令人心悸。苏婉儿带着两个胆大的婆子,正在里面小心翼翼地进行初步查验。凌墨强压下立刻去审讯另一个乞丐汉子的冲动,他需要等苏婉儿的结果,那可能是理解对方手段的关键。
张伯端来一碗浓稠的米粥和一碟咸菜:“大人,您一夜未歇,多少用点吧。”
凌墨这才感到胃里空空如也,道了声谢,接过碗筷,狼吞虎咽起来。(内心OS:穿越后生活质量首线下降,泡面火腿肠是想都别想了,这咸菜齁咸,是为了省粮食吗?) 即便如此,他也吃得格外香甜,身体的能量补充至关重要。
刚吃完,苏婉儿便从厢房出来了,她摘下了蒙面的布巾,脸色疲惫却带着一丝发现真相的锐利光芒。她仔细地用醋和清水清洗了双手——这是凌墨根据现代防疫知识强烈要求的,尽管古人难以理解,但苏婉儿还是照做了。
“如何?”凌墨立刻起身问道。
“大人,情况比想象的更棘手。”苏婉儿语气沉重,“狗娃脉象紊乱亢奋,远超常人,瞳仁缩如针尖,对光线毫无反应,且力大无穷,不畏痛楚,状若癫狂,确实极似中了某种烈性毒素或蛊惑之症。我取了他的少量血样和口涎,以银针探试,银针并未明显变黑,排除常见砒霜等矿物毒。”
“不是矿物毒?”凌墨沉吟,“那就是植物或者生物毒素?”
“极有可能。”苏婉儿点头,“我尝试用大人您说的‘催吐’法,灌入少量皂角水,他吐出一些污物。”她示意旁边一个婆子端来一个陶盆,里面是些散发着恶臭的糊状物,“在其中,我发现了一些尚未完全消化的、异常鲜红的谷物残渣,还有…这个。”
她用竹镊子从污物中夹起一小片非常微小的、深紫色的、干瘪的碎片,看起来像是某种植物的茎皮或根须。
“这是何物?”凌墨凑近仔细观察。
“民女不敢完全确定,”苏婉儿眼神无比凝重,“但其形态色泽,与我曾在爹爹收藏的一本南疆巫医杂记中看到的附图极为相似。书中记载,南疆密林中有一种名为‘疯魔芋’的邪异植物,其根茎汁液含有剧毒,能令人狂躁发疯,力大无穷,且嗜食生肉,最终在疯狂中耗尽精力而亡。其症状与狗娃极为吻合!而且…”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那本杂记中提到,某些信奉邪神的部落,会使用这种毒物来控制奴隶或进行残忍的祭祀。”
疯魔芋!南疆邪神祭祀!
凌墨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废王府余孽、巫蛊、现在又加上南疆邪术?这伙人到底搜罗了多少诡异歹毒的东西!
“那红色的谷物残渣呢?”凌墨追问,“是否与驿站丢失的赤粟米有关?”
“类似,但颜色更为艳红,不似天然。”苏婉儿道,“我怀疑,那饼子很可能就是用赤粟米混合了疯魔芋的汁液,以及…那种‘血髓木’染料染制而成!染料本身可能也有微毒,与疯魔芋毒素混合,产生了更可怕的效果。”
用毒饼子来控制人?或者进行某种邪恶的实验?
凌墨立刻想到了枯井中那些被啃食的尸体,胃里一阵翻腾。(内心OS:生化危机宋朝版?这伙反派是特么安布雷拉穿越过来的吧?!)
“也就是说,狗娃很可能是在城西漕帮码头附近,‘捡’到了这个精心制作的毒饼子?”凌墨梳理着思路,“制作这种毒饼,需要大量的赤粟米作为基础,还需要疯魔芋和血髓木染料…这些都不是寻常之物,运输、储存、加工都需要地方和人力。漕帮码头,鱼龙混杂,货运繁忙,确实是隐藏这些活动的绝佳地点!”
“大人英明。”苏婉儿赞同道,“而且漕帮势力庞大,若其中有人被收买或利用,为其提供掩护,绝非难事。”
所有线索,再次指向了城西!永济驿、漕帮码头、以及可能作为大本营的栖凤庄,都在那个方向!
“另一个乞丐呢?带他来!”凌墨下令。
很快,那个被带回来的汉子被带了上来,他依旧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凌墨没有威吓,而是让张伯给了他一个胡饼和一碗水,待他情绪稍微稳定后,才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不必害怕,将你知道的关于狗娃的事情,尤其是他发病前几日的行踪,细细说来。”
那汉子感激涕零,啃了几口饼子,哆哆嗦嗦地道:“小…小人叫李三,和狗娃都是苦命人…狗娃他,大概五六天前,有一天下午特别高兴地跑回来,说在码头那边,看到一个仓库角落里掉了一包饼子,没人要,他就捡回来了…那饼子用油纸包着,就半个,红得吓人…我们闻着有股怪味,都没敢吃,就狗娃饿极了,二话不说就啃了…”
“哪个仓库?还记得大概位置吗?”凌墨立刻抓住关键。
李三努力回想:“狗娃好像提过一嘴…说是在…在漕帮三号码头那边,一个挂着黑色幡子的旧仓库附近捡到的…”
漕帮三号码头!黑色幡子!
“之后呢?他吃了饼子后,多久发病的?”
“当天晚上就说头晕,身上发热…第二天就开始说胡话,眼睛发红…然后…然后就越来越不对劲,开始咬人…”李三脸上又露出恐惧之色。
时间线吻合!毒饼是关键!
“你们在废宅栖身,可曾见过其他可疑的人或事?比如,有人偷偷往那枯井里扔东西?”凌墨想起了井中的琉璃母碎片。
李三茫然地摇头:“那井…那井早就废了,平时没人靠近…除了我们这几个没地方去的,谁去那儿啊…哦,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大概…大概十天前吧,有天夜里,我好像听到后墙那边有马车声,挺沉的,好像停了没多久又走了…第二天我去墙根撒尿,看到地上掉了点亮晶晶的碎渣,我没在意…”
亮晶晶的碎渣!很可能就是琉璃母碎片!
凌墨基本可以确定,那废宅枯井,曾被那些人作为一个临时的、废弃“实验品”或“失败品”的丢弃点!狗娃不幸捡到了他们故意或无意遗落的“毒饵”!
其心可诛!手段令人发指!
必须立刻调查漕帮三号码头!
“张伯,立刻召集人手,便装前往漕帮三号码头,秘密调查那个悬挂黑色幡子的旧仓库!记住,只可远观,不可打草惊蛇,摸清仓库归属、日常进出人员即可!”凌墨下令。
“是!”张伯领命而去。
凌墨又看向苏婉儿:“婉儿姑娘,恐怕还要辛苦你继续研究那疯魔芋的毒性,看看是否有缓解或解毒的可能。狗娃…也是可怜人。”
苏婉儿郑重答应:“民女必当尽力。我这就去查阅爹爹留下的所有医书杂记。”
这时,一名衙役送来一份公文:“大人,按您的吩咐,核查了近三个月临安及周边各县的失踪人口卷宗,这是初步汇总。”
凌墨接过,快速翻阅起来。卷宗记录大多是贫困百姓或外地流民失踪,往往不了了之。但很快,一条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半月前,城外王家村上报一名独居的樵夫失踪,此人擅长采药,偶尔会进城贩卖山货和草药。值得注意的是,有邻居提及,失踪前几日,曾看到有陌生人在村口向樵夫打听某种“紫色根茎的罕见药材”…
紫色根茎?疯魔芋?
凌墨的心猛地一跳!难道那樵夫是因为认识疯魔芋,才被灭口的?
他继续翻阅,又发现几起失踪案似乎有些异常:失踪者包括一名擅长雕刻的落魄工匠、一名曾在官窑工作过的老窑工…这些人都或多或少掌握着某些特殊技能。
雕刻?琉璃母的加工需要雕刻吗?窑工?琉璃的烧制?
凌墨感到一张大网正在缓缓收紧。对方不仅在搜罗奇毒异料,还在搜罗相关领域的工匠!所图绝非小可!
“将这些涉及特殊技能人员失踪的卷宗单独列出,重点核查!”凌墨对衙役吩咐道。
“是!”
忙碌间隙,凌墨再次拿起那卷密码绢帛,对着阳光仔细观看。那些细小如蚊足的密码文字,他完全无法解读,但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在那些密码文字的笔画间隙,似乎隐藏着另一种更细微的、几乎与绢帛纹理融为一体的、极浅的墨点痕迹!
这不是密码!这很可能是一种更高明的隐藏信息的手段——微点密码或者某种藏头诗?只是这些墨点太过细微,肉眼极难完全分辨清楚。
(内心OS:需要放大镜!宋朝有没有放大镜?好像有叫做“叆叇”的东西,但那是老花镜吧?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来人!去找城里最好的玉匠或珠宝匠,问问他们查验精细物件时,用什么工具看得最清楚!”凌墨大声吩咐。
等待工具的时候,赵无疾回来了,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但眉宇间带着一丝风尘仆仆。
“凌大人,栖凤庄外围监视己有布置,庄内情况暂不明朗,但守备极其森严,明哨暗卡不少,且似乎有机关消息。”赵无疾言简意赅地汇报,“另外,皇城司密档有新的发现。关于那‘赤焰雀’标记,卷宗深处有一则模糊记载,提及当年那桩巫蛊案中,核心的巫蛊之术,似乎需要一种特殊的‘容器’,并以‘血髓木汁’混合‘琉璃母粉’绘刻符文,引‘极北树胶’固形,再以‘疯魔之种’为引…方能沟通幽冥,咒杀目标。”
血髓木、琉璃母、极北树胶、疯魔之种(很可能就是疯魔芋)!
所有从死士和狗娃案件中发现的诡异物品,竟然全部对上了!这绝非巧合!
这赤焰雀组织,正是在秘密进行着这种邪恶的巫蛊之术!孙老三传递的密信,很可能就与这种邪恶仪式有关!而栖凤庄,就是他们的老巢!
“他们的目标是谁?”凌墨感到喉咙发干,“当年是针对那家王府,现在呢?他们想咒杀谁?”
赵无疾摇头:“卷宗未有记载。但施展此等邪术,条件必然极其苛刻,准备周期漫长,目标绝非常人。”
凌墨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心中却寒意更盛。一个掌握着邪恶巫蛊手段、组织严密、拥有死士、并且可能试图咒杀某个大人物的秘密组织,就隐藏在临安城外!而他们,己经打草惊蛇。
这时,派去找工具的衙役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的木盒:“大人,问了好几家,都说这个看得最清楚。”
凌墨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晶莹剔透、打磨得极好的水晶片,中间厚,边缘薄。
(内心OS:凸透镜!还真有!古人智慧牛逼!)
他立刻拿起水晶片,对准绢帛上的那些细微墨点。
透过水晶片,那些墨点被放大了数倍,果然呈现出一种规律的排列!那似乎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由点与微小线段组成的密码系统!
“赵大人,苏姑娘,你们来看!”凌墨将水晶片递给他们。
赵无疾和苏婉儿依次透过水晶片观看,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这种密码…前所未见。”赵无疾沉声道。
“似乎…暗合星象或某种算经规律…”苏婉儿凝眉思索。
凌墨现代人的思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种点线组合,怎么有点像…二进制编码的雏形?或者是某种类似摩斯电码的原始形态?(内心OS:不是吧?古代密码学这么先进?这反派头子是个理工科穿越者?)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在三人试图破解密码时,张伯急匆匆地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大人!查清楚了!漕帮三号码头那个挂黑色幡子的旧仓库,是…是漕帮副帮主‘翻江龙’李逵(非水浒那个)的私产!平时看守很严,根本不让人靠近!我们的人远远看到,有苦力从里面抬出几个沉甸甸的大木桶,装上车,盖得严严实实,往…往城外的方向去了!”
漕帮副帮主!李逵!
这可是临安城地下世界的一方霸主!势力盘根错节!如果他和赤焰雀组织勾结,那事情就更加复杂棘手了!
“看清往哪个方向去了吗?”凌墨急问。
“像是…往栖凤庄的方向!”张伯艰难地说道。
凌墨一拳砸在桌子上!
粮食(赤粟米)、毒物(疯魔芋)、染料(血髓木)、特殊材料(琉璃母、极北树胶)、甚至可能还有被控制的工匠和实验品…所有这些,都通过漕帮的渠道,源源不断地运往栖凤庄!
那里根本不是一个庄园,而是一个邪恶的巫蛊实验基地和兵工厂!
“赵大人!”凌墨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我们必须立刻想办法进入栖凤庄!至少,要确定里面的具体情况!等到他们准备完成,就一切都晚了!”
赵无疾目光锐利:“硬闯无异于送死。必须智取。”
“如何智取?”
赵无疾沉默片刻,缓缓道:“或许,可以从那个‘秃鹫’入手。鬼市那个老头说,秃鹫偏好收集前朝旧制和禁忌之物的物件。我们…可以投其所好,引蛇出洞。”
“用那片琉璃母碎片?”凌墨立刻明白过来。
“不止。”赵无疾看向凌墨,“凌大人,您可还记得,孙老三身上那张被剥下的皮肤?”
凌墨一愣,瞬间寒意遍体。
“赤焰雀图案,对于他们而言,或许才是…最珍贵、最不容外流的‘禁忌之物’。”赵无疾的声音冰冷,却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如果我们放出风声,说鬼市有人得到了那张完整的‘人皮密图’…”
凌墨倒吸一口凉气。这计划极其大胆,甚至残忍,但…或许真的能戳中对方的致命要害!
风险极大,但收益也可能极大!
就在凌墨权衡利弊之时,一名皇城司的探子急匆匆赶来,对赵无疾低声耳语了几句。
赵无疾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怎么了?”凌墨心中咯噔一下。
赵无疾抬起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监视栖凤庄的兄弟传来急报——一个时辰前,有一队马车进入栖凤庄,押车的人…身穿宫中内侍的服饰!”
宫中内侍?!
凌墨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赤焰雀的目标…难道…竟然是皇宫大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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