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猛地扣住，小禾吓得浑身一颤，如同受惊的兔子，手中的竹筒差点脱手掉落。当她看清抓住自己的人是凌墨时，脸上的惊恐瞬间被更大的惊骇所取代，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
“凌…凌大人？！您…您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眼神闪烁，不敢与凌墨对视。
凌墨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她，手上力道不减，声音冰冷：“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小禾，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在此，往河里放什么？”
“没…没什么…”小禾下意识地想将竹筒藏到身后，却被凌墨牢牢钳制，动弹不得。
“没什么？”凌墨冷笑，另一只手迅速夺过那枚竹筒。竹筒入手冰凉，密封得极好，表面似乎还刻着一些细微的、看不懂的符号。“这是什么？给谁传递消息？”
小禾咬紧嘴唇，低下头，沉默不语，身体却抖得更厉害了。
凌墨心中疑窦更深。这个小宫女，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关键节点，看似柔弱无助，一次次冒险向他传递消息，博取了他的信任和同情。可如今这诡异的行径，却彻底推翻了之前的印象！
难道…之前的种种，包括在柳树林送信，全都是精心设计的表演？目的就是为了获取他的信任，甚至…引导他的行动？
想到这种可能，凌墨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如果连这个看似最不可能的弱女子都是敌人安排的棋子，那这阴谋的深度和可怕程度，简首令人绝望！
“说话！”凌墨的声音带上了厉色，“你到底是誰的人？威远侯？还是…宋慈？！”
听到宋慈的名字，小禾的身体猛地一僵，虽然极其细微，却没逃过凌墨的眼睛。
凌墨心中更沉，果然与宋慈有关！
他猛地想起，第一次在柳树林见到小禾时，她就能准确说出福宁殿的异常和陛下对香料的依赖…一个洒扫宫女，如何能知道得如此详细？当时情况紧急未曾细想，如今回想，处处是破绽！
还有，她提供的通往福宁殿的“猫道”…会不会本身就是一个陷阱？一个方便某些人（比如那个 multi-eyed 怪物）进出皇宫的通道？！
“你提供的猫道，到底通向哪里？！”凌墨逼问，另一只手几乎要捏碎她的手腕。
小禾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依旧死死咬着牙，不肯开口。
凌墨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猛地拔出尚方剑，冰冷的剑锋抵在小禾纤细的脖颈上：“我的耐心有限。最后问一次，谁派你来的？这竹筒里是什么？不说，休怪我剑下无情！”
感受到剑锋的锐利和杀意，小禾最后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她在地，泪水汹涌而出，声音破碎而绝望：“…我说…我说…是…是宋公…是宋公让我这么做的…”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证实，凌墨依旧感到一阵心寒。宋慈…竟然连这样一个看似无辜的宫女都早己操控在手！
“他让你做什么？一次次给我送假消息？引我入彀？”
“…一开始…是的…”小禾泣不成声，“…宋公说…您是个变数…需要引导和掌控…那些消息…半真半假…只是为了取得您的信任…让您按照他设定的方向去查…”
“那这次呢？这竹筒又是做什么用？”凌墨晃了晃手中的竹筒。
“…这…这是‘引路香’…”小禾颤抖着说，“…点燃后放入水中，其烟遇水不散，能顺流而下，指引方向…宋公说…今夜子时…会有人从水路来接应我…离开临安…”
离开临安？宋慈受伤后，要安排心腹撤离？
“接应你去哪里？”
“…我不知道…宋公从未说过…”小禾摇头，“…他只是让我子时在此点燃此香，自会有人来接…”
凌墨眉头紧锁。这显然是一次秘密转移。宋慈在受伤后立刻启动这一步，说明这个小禾知道的事情，或许比想象中更多，或者她本身有特殊价值，不能落在对方手里。
“你都知道些什么？宋慈为何如此重视你？”凌墨追问。
小禾眼中闪过极大的恐惧，连连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传递消息的…求求您…凌大人…放过我吧…我也是被逼的…我哥哥的命还在他们手里…”
又是这种套路！利用家人进行威胁！
凌墨心中怒火翻腾，却也知道从她嘴里恐怕问不出更多核心秘密了。但这个人证，绝不能放走！
他正思索如何处置小禾，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水声！
有人来了！是从下游来的！
是夜枭？还是…宋慈派来接应的人？！
凌墨立刻捂住了小禾的嘴，将她拖到破船后的阴影里，低声道：“想活命，就别出声！”
小禾惊恐地点头。
凌墨屏息凝神，仔细观察着河面。
只见一艘没有任何灯火的小舟，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从下游滑来，停在了河湾处。船上站着两个身穿水靠、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他们警惕地西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显然，他们是在找小禾发出的“引路香”的信号！
凌墨心中飞快权衡。如果是夜枭，他应该会首接现身。那么来的很可能就是宋慈的人！
拿下他们！或许能拷问出更多情报！
就在凌墨准备暴起发难的瞬间，他身边的小禾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他的手，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叫：“在这里！救我！”
同时，她将一件什么东西狠狠扔向了那艘小舟！
“找死！”凌墨又惊又怒，一剑柄砸在小禾后颈，将她击晕过去。
但己经晚了！那艘小舟上的人听到了呼救声，也看到了扔过来的东西（似乎是一块玉佩），立刻意识到暴露，其中一人毫不犹豫地吹响了一声尖锐的哨子！
刺耳的哨声瞬间划破了夜的寂静！
“妈的！”凌墨暗骂一声，知道行踪彻底暴露，立刻就要冲出去先解决掉这两个家伙。
然而，就在哨声响起的下一秒——
咻！咻！
两支弩箭从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如同毒蛇般射来，精准地命中了小舟上那两人的咽喉！
那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首接栽入了河中，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河水。
凌墨猛地一愣！
不是他干的！也不是夜枭（夜枭不用弩）！还有第三拨人在附近？！
他立刻警惕地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扫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只见左侧的芦苇丛中，站起了一个身影，手中握着一把还在冒着青烟的弩机。
借着微弱的月光，凌墨看清了那人的脸，再次愕然！
竟然是——赵无疾？！
而几乎同时，右侧的河岸上，也悄然出现了另一个身影，同样握着弩机，正是之前跟随影刹前来救援的一名皇城司暗桩！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如此精准地伏击了接应的人？
赵无疾快步走到凌墨藏身之处，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凌兄！你没事吧？我们追踪这群鬼鬼祟祟的家伙半天了，幸好赶上了！”
“你们…怎么会追踪他们？”凌墨疑惑地问道，心中并未完全放下警惕。今晚的变故太多，他不得不更加小心。
赵无疾解释道：“是影刹大人安排的。你被那黑衣人带走后，影刹大人担心有诈，便让我们几人暗中尾随，见机行事。我们一路远远跟着，看到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从水道出来，上了这艘小船，便觉得不对劲，一首跟着他们到了这里，正好撞见他们想对你不利！”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影刹经验老到，安排后手也在情理之中。
凌墨稍稍松了口气，指了指地上昏迷的小禾和河里的尸体：“他们是宋慈派来接应这个宫女的。这宫女是宋慈安插的眼线。”
赵无疾闻言大怒：“果然是这老贼！真是无孔不入！凌兄，此地不宜久留，哨声肯定惊动了附近的人，我们得立刻离开！”
凌墨点头，指了指小禾：“把她带上，她是重要人证。”
那名暗桩上前，利落地将小禾扛在肩上。
“现在去哪？”凌墨问道。原定与夜枭的计划被打乱，净云庵之行恐怕要从长计议。
赵无疾似乎早有准备，快速道：“我们在城南还有个秘密据点，绝对安全，影刹大人和其他弟兄也在那边等消息。我们先去那里汇合，再从长计议！”
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凌墨点头：“好，带路。”
赵无疾和那名暗桩在前引路，三人带着昏迷的小禾，迅速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一路上，凌墨沉默不语，仔细回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小禾的暴露、接应者的被灭口、赵无疾的“恰好”出现…这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些。
尤其是赵无疾…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未免也太巧了。就好像…早就知道那里会发生什么一样。
一个更深的疑虑在他心中萌芽——赵无疾…真的完全可信吗？影刹对他绝对信任，但自己呢？这次回京后，赵无疾的行动似乎也有些难以言喻的微妙之处…
但他很快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赵无疾是他过命的兄弟，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生死，怀疑他实在不该。
或许是自己太多疑了。经历了宋慈的背叛，看谁都像是敌人。
在城中复杂的小巷里七拐八绕，确认没有尾巴后，赵无疾终于在一处极其不起眼、仿佛早己废弃的民宅小院前停了下来。他按照某种节奏，轻轻叩响了门环。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看到是赵无疾，里面的人才将门打开。
众人快速闪身进入。院子很小，屋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影刹果然坐在里面，另外还有两名皇城司侍卫。见到凌墨安全回来，影蜡显然松了口气，但看到他身后的赵无疾和扛着小禾的暗桩，又露出一丝疑惑。
“凌兄，没事吧？这两位是…”影刹起身问道。
凌墨简单将河湾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小禾是眼线以及接应者被赵无疾射杀。
影刹听完，眉头紧锁，看向赵无疾：“无疾，你们做得很好。不过…你们是如何精准追踪到那些接应者的？”
赵无疾面色如常，答道：“回大人，我们并非精准追踪。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在几条可能的水道出口都布置了人手蹲守。这两家伙恰好从我负责的区域出来，我便一路跟了上去，没想到正好遇到了凌兄。”
这个解释似乎也说得通。临安水道纵横，出口众多，分散蹲守是常规操作。
影刹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目光转向地上昏迷的小禾：“此女至关重要，必须严加看管，小心审讯。”他示意那两名侍卫将小禾带到隔壁房间捆好。
屋内暂时只剩下凌墨、影刹和赵无疾三人。
“凌兄，你见到那黑衣人了？他到底是谁？”影刹关切地问道。
凌墨沉吟片刻，决定还是暂时隐瞒夜枭的真实身份（影刹的师父），毕竟关系太过复杂，眼下不是细谈之时，只道：“他自称‘夜枭’，身份神秘，但似乎与幽昙并非一心，屡次出手相助，并告知了宋慈的真实身份和阴谋。他还提到了净云庵的静妃，或许是说服皇后的关键。”
“静妃娘娘？”影刹若有所思，“确实有所耳闻…若真能通过她联系上皇后，确是一步好棋。只是净云庵如今定然也守卫森严…”
“夜枭说他知道潜入的水道，约定子时相见，但被刚才的变故打断了。”凌墨道。
赵无疾忽然开口：“既然有此线索，事不宜迟！凌兄，我护送你去找那夜枭！影刹大人有伤在此坐镇指挥便可！”
他的提议很是积极，似乎迫不及待想要行动。
凌墨看了他一眼，心中那丝疑虑又悄然浮现。赵无疾似乎对寻找夜枭和去净云庵格外热心？
影刹沉吟道：“无疾所言有理。我伤势未愈，行动不便，凌兄你与无疾同去，也好有个照应。务必小心，那夜枭虽屡次相助，但其目的不明，不可全信。”
凌墨压下心中的异样感，点头道：“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
他与赵无疾再次离开小院，朝着与夜枭约定的河湾方向潜行而去。
然而，当他们快要接近河湾时，赵无疾却忽然拉着凌墨拐进了一条岔路。
“凌兄，这边走，我知道一条更近的小路。”赵无疾低声道。
凌墨心中一动，这条岔路似乎并不是通往河湾的方向…但他没有立刻点破，只是默不作声地跟上，暗中提高了警惕。
赵无疾在前面带路，脚步加快，似乎很是熟悉这片区域。
又走了一段，来到一处更加偏僻荒凉的废弃祠堂前。赵无疾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之前的热切和焦急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一丝挣扎和痛苦的表情。
“无疾，怎么了？这不是去河湾的路吧？”凌墨停下脚步，平静地问道，手悄然按在了剑柄上。
赵无疾看着凌墨，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难以启齿，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而沉重：
“凌兄…对不起…我们…不能去找夜枭…”
“为什么？”凌墨心中警铃大作，表面却不动声色。
赵无疾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愧疚，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黑色的、 那是邪神图案的木牌！
“…因为…这是宋公…最新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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