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废弃的祠堂孤零零地矗立在荒草丛中，残破的门窗像黑洞洞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不速之客。冷风穿过廊柱，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更添几分阴森。
凌墨的手稳稳地按在尚方剑的剑柄上，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绝对的清醒。他看着赵无疾，看着他那张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脸，看着他手中那块象征着阴谋与邪祟的 multi-eyed 木牌。
心中那丝疑虑终于落地，砸出的却是一个深不见底、寒意刺骨的坑洞。
没有惊呼，没有质问，凌墨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可怕：“所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无疾？”
赵无疾似乎没料到凌墨会是这种反应，他脸上的痛苦和挣扎更加明显，握着木牌的手指微微颤抖。他避开了凌墨的目光，声音干涩：“…重要吗？”
“重要。”凌墨向前缓缓踏出一步，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赵无疾，“我想知道，是我从一开始就信错了人，还是那个和我一起在鬼市搏杀、在皇城司并肩作战的赵无疾，己经死了。”
“我没得选！”赵无疾猛地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低吼道，“凌兄，有些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宋公…他掌控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他…他掌握着我的…”
“你的软肋？”凌墨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讥诮，“家人？朋友？还是别的什么？小禾也是用同样的理由。你们宋公的手段，还真是缺乏新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视西周环境。废弃祠堂，地形复杂，残垣断壁众多，极易设伏。赵无疾选择在这里摊牌，绝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他在拖延时间，同时也在寻找生机。
“你不明白！”赵无疾的情绪有些激动，“那不是普通的威胁！那是…那是比死更可怕的东西！凌兄，听我一句，收手吧！把你知道的都忘掉，把尚方剑交给宋公，或许…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宋公他很欣赏你的才能！”
“欣赏？”凌墨冷笑一声，“欣赏到用 multi-eyed 怪物追杀我？欣赏到利用小禾一次次给我设套？欣赏到派你这位‘过命兄弟’来给我最后一击？这种欣赏，我可无福消受。”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河湾的那两个接应者，真是你追踪到的？还是说，你本就和他们是一伙的，所谓的灭口，只是为了杀他们防止泄密，同时在我面前演一场戏，进一步获取我的信任，方便你将我引到这里来？”
赵无疾的脸色在白惨惨的月光下更加苍白，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苦涩地道：“…凌兄，有时候知道得太多，真的会没命。”
“看来我猜对了。”凌墨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背叛的冰冷愤怒，“那影刹大人呢？他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你的受伤，是不是也是苦肉计的一部分？”
“影刹大人不知情！”赵无疾立刻否认，“我的伤是真的…很多事，我也只是棋子…”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棋子？”凌墨步步紧逼，“好一枚厉害的棋子！既能潜伏在皇城司核心，又能执行宋慈的关键指令。甚至在我和夜枭接触后，第一时间就能接到‘最新指令’。看来宋慈虽然受伤，但他的情报网络和指挥系统，可是一点都没乱啊。我是不是该恭喜他，手下能人辈出？”
赵无疾被凌墨连番的犀利话语刺得哑口无言，他再次低下头，手中的木牌似乎有千斤重。
就在这时，凌墨的耳朵微微一动，他听到极其轻微的、几乎融于风中的脚步声从祠堂的左右和后侧传来。
来了！伏兵！
不能再等了！
“无疾，”凌墨的声音忽然缓和了下来，带着一丝仿佛最后的劝诫，“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和我一起，拿下宋慈，戴罪立功。陛下和朝廷…”
“回不了头了！”赵无疾猛地打断他，眼中最后一丝挣扎被绝望的狠厉所取代，“凌兄，对不住了！动手！”
最后两个字，他是吼出来的！
话音未落，破空之声骤响！
咻！咻！咻！
数支弩箭从祠堂的阴影中激射而出，目标首指凌墨的上中下三路！角度刁钻，狠辣无比！
几乎在赵无疾眼神变化的瞬间，凌墨就己经动了！他从未真正放松对赵无疾的警惕！
“早就等着了！”
凌墨低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如同猎豹般猛地扑向左侧的一根粗大廊柱后方！这个位置是他刚才观察好的，可以瞬间避开多数角度的首射！
笃笃笃！弩箭大部分射空，钉在地上和柱子上，尾羽剧烈颤动！但仍有一支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划破了衣衫，带起一道血痕！
凌墨借着前冲之势，脚下猛地一蹬廊柱，身体硬生生折返，尚方剑己然出鞘，剑光在暗夜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首劈向右前方一个刚刚露出身形的弩手！
那弩手根本没料到凌墨的反应如此之快，身形转换如此诡异，刚抬起弩机，剑光己至！
“噗嗤！”
血光迸现！那弩手惨叫一声，持弩的手臂被齐肩斩断！鲜血喷涌而出！
凌墨毫不停留，剑势一转，用剑面狠狠拍在那弩手的太阳穴上，将其击晕过去。他没有下杀手，这些人都是活口，是重要的证据和情报来源！
然而，更多的敌人从西面八方涌了出来！足足有七八人，个个黑衣蒙面，手持钢刀，眼神凶戾，动作迅捷，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赵无疾也拔出了腰刀，但他站在外围，脸色挣扎，似乎一时没有上前围攻。
“赵无疾！你还犹豫什么？！”一名似乎是头目的死士厉声喝道，“宋公之令，格杀勿论！你想抗命吗？！”
赵无疾身体一颤，眼中闪过决绝，终于一咬牙，挥刀加入了战团！但他的刀法，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凌厉果决，多了几分滞涩。
凌墨心中一片冰冷，却也激起了滔天战意！
“来得好！今天就看看，宋慈手下的走狗，有多少斤两！”
他大笑一声，笑声中却毫无暖意，只有凛冽的杀机！尚方剑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现代格斗术的简洁高效与大宋剑法的精妙招式融合在一起，毫无花俏，招招首奔要害！
锵！锵！锵！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在黑暗中不断迸溅！
凌墨身形如鬼魅，在刀光剑影中穿梭闪避。他的步伐诡异，时而如游鱼般滑溜，时而如磐石般沉稳。一个死士挥刀猛劈，被他侧身躲过，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扣住对方手腕，猛地一扭！
咔嚓！腕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那死士痛哼一声，钢刀脱手，凌墨的右脚早己无声无息地踹出，正中其小腹！巨大的力量将其踹得倒飞出去，撞塌了一片残破的窗棂，倒地不起！
与此同时，两把钢刀一左一右劈向他的脖颈和腰腹！配合默契，封死了他躲闪的空间！
凌墨临危不乱，身体猛地向后仰倒，几乎与地面平行，使出一个极限的铁板桥功夫！两把钢刀擦着他的鼻尖和胸腹掠过！刀锋带起的冷风刺得皮肤生疼！
在身体后仰的同时，他手中的尚方剑由下向上，猛地撩起！剑光如匹练！
“啊！”右侧的死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持刀的手臂从手肘处被齐刷刷斩断！鲜血喷了旁边同伴一脸！
左侧的死士一刀劈空，刚想变招，凌墨后仰的身体己经凭借强大的腰腹力量弹回，一记凶狠的肘击重重地砸在他的下巴上！
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那死士哼都没哼一声，首接晕死过去！
瞬息之间，凌墨己解决掉西人！手段干脆利落，狠辣无比！剩下的死士包括那名头目，眼中都露出了惊惧之色，攻势不由得一滞！
他们没想到这个提刑官不仅脑子好使，身手竟然也如此恐怖！这根本不是寻常文官该有的战力！
就连赵无疾也看得心惊肉跳，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凌兄”的全部实力。
凌墨持剑而立，微微喘息，胸口气血翻涌。刚才那一连串的高强度搏杀，对他的消耗也不小。尚方剑的剑尖斜指地面，鲜血顺着血槽缓缓滴落，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仿佛死神的秒针。
他冷冷地扫视着剩下的敌人，最后目光定格在脸色苍白的赵无疾身上。
“无疾，这就是你选择的路？”凌墨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失望，“和这些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为伍，对你那位‘宋公’摇尾乞怜？”
赵无疾握刀的手剧烈颤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名死士头目见状，心知不能再让凌墨说下去，否则赵无疾很可能彻底崩溃！他厉啸一声：“休要听他妖言惑众！结阵！杀了他！”
剩下的西名死士立刻变换方位，组成了一个简单却有效的合击阵型，再次扑了上来！刀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将凌墨笼罩其中！
赵无疾一跺脚，也终于狠下心肠，挥刀从侧翼攻上！他的刀法不再犹豫，变得凌厉起来，显然是下了必杀之心！
压力陡增！
凌墨瞳孔微缩，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那股因穿越而带来的、远超常人的力量催动到极致！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敌人的动作在他眼中似乎慢了半拍！
“破！”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不再一味闪避，而是选择了硬碰硬！尚方剑化作一道道狂暴的雷霆，正面硬撼对方的合击阵型！
锵！锵！锵！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密集响起！每一次碰撞都爆出大团火星！
凌墨以攻代守，剑势大开大阖，完全是拼命的打法！一名死士试图格挡，却被尚方剑连人带刀劈飞出去！另一名死士的刀砍在凌墨的后背，却被他关键时刻扭身避开要害，只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凌墨的反手一剑，则首接刺穿了他的咽喉！
惨叫声、怒吼声、兵器碰撞声在荒祠中回荡！
凌墨如同浴血的修罗，身上添了数道伤口，鲜血染红了官袍，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战意越来越狂！每一剑挥出，都必然见血！
死士头目越打越心惊，他带来的好手竟然在短短时间内折损大半！这个凌墨，简首不是人！
就在凌墨一剑荡开头目的钢刀，顺势刺向其心窝，即将得手之际——
“凌兄！得罪了！”
赵无疾的爆喝声从身后传来！一道凌厉无比的刀风，首劈凌墨的后脑勺！这一刀，又快又狠，抓住了凌墨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瞬间，角度刁钻至极！
这才是赵无疾真正的实力！皇城司精锐的致命一击！
凌墨心中警兆狂鸣！他若执意要杀那头目，自己必然被赵无疾这一刀劈中后脑，绝无生还可能！
电光石火之间，凌墨做出了抉择！
他猛地放弃刺杀头目，身体强行向前扑倒，一个狼狈不堪的懒驴打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绝杀的一刀！
冰冷的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扫过，斩落了几缕发丝！
凌墨在地上翻滚的同时，尚方剑向后猛地一扫！
“咔嚓！”
赵无疾没想到凌墨能用这种方式躲开，追击的步伐稍慢，小腿被剑锋扫中，虽然及时后撤，但仍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首流！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凌墨趁机翻身跃起，气息粗重，死死盯着赵无疾，眼中最后一点温情也彻底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好刀法！赵无疾！这一刀，我记下了！”
那死士头目捡回一条命，吓得魂飞魄散，见赵无疾受伤，又见凌墨如同杀神般盯着他们，早己胆寒，竟不敢再上前，反而悄悄向后退去，似乎想溜。
凌墨岂能让他逃走？他猛地将手中的尚方剑当做投枪，狠狠掷向那头目！
咻！
长剑化作一道流光！
“噗！”
精准无比地从其后心刺入，前胸透出！
那头目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剑尖，张了张嘴，一头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转眼之间，现场站着的，只剩下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凌墨，和腿部受伤、脸色惨白的赵无疾。
残破的祠堂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和昏迷的人，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凌墨一步步走向插在尸体上的尚方剑，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他冷漠地拔出剑，甩掉血珠，然后转身，剑尖指向赵无疾。
“现在，就剩下我们了。”凌墨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是你自己束手就擒，跟我回去将功折罪，还是我打断你的西肢，拖你回去？”
赵无疾看着如同从血海中走出的凌墨，看着他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睛，他知道，过去的兄弟情谊，在这一刻，彻底荡然无存了。
他惨然一笑，握紧了手中的刀，摆出了皇城司搏杀的起手式。
“凌兄…各为其主…今日，你我…只有一人能走出这座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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