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长的一个电话,像盆冷水,浇灭了李云龙刚刚燃起的“副业”小火苗。看着张万和指挥着战士们,哭丧着脸把好不容易用“劲松”烟换来的土布、粮食分出一大半,打包准备上缴旅部,李云龙的心就跟被钝刀子割肉似的,疼得一抽一抽的。他背着手,黑着脸在院子里转悠,看谁都不顺眼,吓得通讯员和参谋们都绕着走。
“看什么看?都没事干了?训练场上的汗都流够了?要不要老子亲自去给你们加加餐?”李云龙冲着两个正小心翼翼搬运物资的小战士吼了一嗓子。
小战士们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怀里的布匹掉地上,赶紧低着头,加快脚步溜了。
“团长,消消气。”赵刚走过来,无奈地劝道,“旅长的命令总是要执行的。好歹还给咱们留了一半,被服厂也保住了。”
“一半?那帮家伙就知道伸手!”李云龙愤愤不平,“老子费劲巴拉搞点东西,他们倒好,张嘴就要一半!比土匪还狠!妈的,肯定是有人眼红,在背后捅老子刀子!别让老子逮着!”
赵刚皱了皱眉:“团长,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影响团结。”
“团结?老子……”李云龙还想嚷嚷,但看到赵刚严肃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老子知道了!老子就是心里不痛快!”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把对“损失”的心疼压下去,强迫自己思考旅长最后那个任务——搞药品。
这才是真正要命的事。香烟布匹还能想办法倒腾,药品,特别是消炎药,那是鬼子汉奸严防死守的战略物资,管控得比枪炮还严。
魏大勇带着两个机灵的战士,化妆成樵夫,己经出发去平安县城侦察了。敌工科那边也派了人通过秘密渠道联系内线。但现在毫无音信。
等待是最磨人的。尤其是这种明知希望渺茫,却又不得不全力以赴的等待。
李云龙感觉自己像一头嗅到危险却又找不到目标在哪里的野兽,焦躁地在团部里踱步,时不时走到地图前,盯着平安县城以及周边几个可能存放药品的据点,眼神凶狠,仿佛要用目光把地图烧出个洞来。
“他娘的,山本一木这老小子,肯定把好东西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李云龙自言自语,“难道真要老子去攻打陆军医院?那他妈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死)!”
赵刚在一旁看着文件,实际上心里也七上八下。药品问题关乎无数战士的生命,压力巨大。他看着李云龙焦躁的样子,正想再劝几句,团部的电话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
通讯兵拿起电话听了一下,立刻捂住话筒,压低声音对李云龙和赵刚说:“团长,政委,是内线打来的!紧急情况!”
李云龙和赵刚精神一振,立刻围了过去。电话是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中间节点转接过来的,声音模糊不清,还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喂?我是李云龙!”李云龙沉声道。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急促的男声:“李团长?‘老家’来的消息,‘货’有眉目了!”
“货”是约定的暗号,指代药品。
“说清楚点!什么货?在哪?”李云龙的心提了起来。
“是一批奎宁和磺胺,数量不小!”对方语速很快,“原本是供应给平安县日军医院的,但因为运输问题,暂时囤积在城外十五里的马家洼子据点!据说只停留两天,后天凌晨就会运走!”
马家洼子?李云龙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个地方。那是个小据点,驻扎了大概一个小队的伪军和一个班的鬼子,平时主要负责看守一段公路,战斗力不强,但位置不错,易守难攻。
“消息可靠吗?”李云龙追问,心里快速盘算着。
“可靠!是‘仓库老鼠’亲眼看到的装箱单!”“仓库老鼠”是内线发展的另一个下线,在日军后勤部门打杂。
“守卫情况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一个小队二鬼子,一个班真鬼子,大概十来人。不过因为这批货重要,听说临时加派了西个鬼子兵,带了一挺歪把子,守在仓库门口。”
“具置?仓库结构?”
“据点东南角,单独的一个砖石仓库,原来是地主家的粮仓,比较结实。门口有岗哨,屋顶有探照灯,晚上每隔半小时巡逻一次。”
对方提供了尽可能详细的信息。
“好!我知道了!你们注意安全!”李云龙压下心中的激动,沉声道。
“明白!消息传到,我挂了!”对方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显然也非常紧张。
李云龙放下电话,脸上因为物资被上缴的郁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发现猎物时的兴奋和锐利。
“老赵!听到了吗?马家洼子!大批奎宁和磺胺!只停两天!”李云龙猛地一拍地图,“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旅长刚给任务,枕头就送来了!”
赵刚却没有立刻兴奋起来,他眉头紧锁,仔细回味着刚才的通话内容:“团长,你觉得这消息……可靠吗?太巧了点吧?我们刚急需药品,就有这么一大批货,恰好放在一个守卫相对薄弱的地方,还恰好只停留两天?这听起来……有点像……”
“像陷阱?”李云龙接过话头,脸上的兴奋稍减,但眼神依旧灼热,“老子也想过。但是老赵,就算是陷阱,饵料是真的啊!奎宁!磺胺!那是能救多少兄弟的命啊!值得赌一把!”
“可是万一……”赵刚还是担心,“如果这是山本一木的阴谋,他肯定布下了重兵,就等我们往里钻!”
“所以不能蛮干!”李云龙走到地图前,手指点着马家洼子,“老子给他来个将计就计!他以为老子会派大部队去强攻?偏不!老子给他玩点花的!”
他脑子里飞速运转,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型。
“和尚他们进城侦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事不能等!”李云龙下定决心,“老子亲自带突击队去!”
“你亲自去?不行!太危险了!”赵刚立刻反对,“你是团长,不能轻易涉险!派个营长去就行了!”
“派别人去老子不放心!”李云龙一摆手,“这种活,就得老子亲自带队!人贵精不贵多!老子带侦察排那十几个好手,再加上魏和尚留下那二十个‘苗子’,足够了!趁夜摸进去,速战速决,抢了药品就走!”
“那万一真是陷阱……”
“就算是陷阱,他山本也想不到老子敢亲自来!更想不到老子就带这么点人!”李云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要是布下重兵,老子就给他来个中心开花,搅他个天翻地覆!他要是没重兵……嘿嘿,那老子就笑纳了这批药品!”
他越说越觉得可行,立刻对张万和下令:“参谋长!立刻通知侦察排和和尚那队人,紧急集合,只带短枪、手榴弹和匕首,准备执行任务!命令一营,悄悄向马家洼子方向运动,在五里外的小王庄隐蔽待命,听到据点方向有激烈枪声,立刻前出接应!记住,没有命令,不准主动进攻!”
“是!”张万和记录命令,快步出去安排。
“老赵,”李云龙又看向赵刚,“家里就交给你了。守好家,等老子好消息!”
赵刚知道拦不住李云龙,只能重重叹了口气:“团长,一定要小心!事不可为,立刻撤退!药品再重要,也没你重要!”
“放心吧!老子命硬着呢!阎王爷都不收!”李云龙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显得自信满满,但眼神深处却保留着一丝警惕。
他并非完全相信那个消息,但药品的诱惑太大,而且他对自己和手下这支刚刚经历过残酷训练的精锐小队有信心。就算真是陷阱,他也有把握撕开一道口子冲出来。
很快,一支三十多人的精干小队集合完毕。战士们虽然不知道具体任务,但看到团长亲自带队,而且要求轻装简从,只带短兵器和手榴弹,都知道是要去执行极其危险的特殊任务,个个神情肃穆,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战意。
李云龙简单做了战前动员,没有多说,只是强调了一切行动听指挥。
夜色渐深,乌云遮月。李云龙带着这支精锐小队,像一群悄无声息的猎豹,融入了沉沉的夜幕,朝着马家洼子方向疾行而去。
与此同时,平安县城,山本一木的指挥部。
加藤少佐正在汇报:“大佐阁下,鱼饵己经放出。按照您的吩咐,消息通过‘鼹鼠’的渠道,应该己经传到李云龙那里了。”
山本一木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李云龙……他会来吗?”
“根据‘鼹鼠’传来的信息,李云龙此人极度缺乏药品,且胆大妄为,喜好行险。如此诱饵,他上钩的可能性很大。”加藤分析道。
“很好。”山本淡淡地道,“马家洼子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嗨!己经安排了一个中队的帝国精锐和两个连的皇协军,提前秘密进入据点周围埋伏。只要李云龙敢来,绝对让他有来无回!”加藤语气带着一丝残忍的兴奋。
“不要掉以轻心。”山本转过身,“李云龙能屡次让皇军吃亏,绝非庸才。他或许会看破这是个陷阱。”
“看破?”加藤一愣,“那他还敢来?”
“如果他看破了,还敢来……”山本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幽光,“那才更有意思。说明他对自己和手下的人极度自信,或者……他另有打算。告诉埋伏部队,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暴露!我要看看,李云龙到底会怎么做。”
“嗨!”加藤躬身领命,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一个中队的帝国勇士加上两个连的皇协军,对付土八路一个团都绰绰有余,何况只是李云龙可能派来的一支小股部队?大佐未免太看得起那个李云龙了。
山本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道:“加藤君,永远不要小看你的对手。尤其是在他们被逼到绝境的时候。那往往会爆发出你想象不到的力量。”
“属下明白!”加藤赶紧低头。
“下去吧。有情况立刻汇报。”
“嗨!”
加藤退下后,山本再次望向窗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李云龙,让我看看,你是会愚蠢地踏入陷阱,还是会……给我带来一点惊喜呢?”
夜,越来越深。风声中,仿佛夹杂着金铁交鸣的预兆。
李云龙带着突击队,己经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马家洼子据点。借着微弱的星光,可以隐约看到据点轮廓和屋顶上那盏缓慢移动的探照灯。
一切,似乎都和内线提供的情报一致。
但李云龙的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他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停下,潜伏在黑暗的土沟里。
“怎么了?团长?”旁边一个侦察排的老兵低声问。
李云龙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寂静的据点,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
“太静了……”他低声自语,“而且……好像有股子……铁锈和汗味儿?不像只有几十个二鬼子和十几个鬼子的样子……”
多年的特种兵生涯赋予他的危险首觉,正在疯狂地向他发出警报。
这个看似安静的据点,仿佛一张黑暗中张开的巨口,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药品就在里面。
诱惑近在咫尺。
但李云龙的手,己经悄悄按在了腰间的驳壳枪柄上。
他意识到,赵刚的担心,很可能应验了。
这,的确是一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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