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峪的清晨,是被一阵嘹亮甚至有些破音的哨声和魏大勇那雷公般的吼叫声打破的。
“起来!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没听见哨声吗?属驴的?非得拿鞭子抽才行?” “集合!快!快!快!最后一个到的,今天负责给全连洗裹脚布!” “看看你们这熊样!穿个衣服都磨磨蹭蹭!鬼子打来了你们还在提裤子呢!”
魏和尚带着他那二十几个如狼似虎的“种子教官”,像赶羊一样把独立团的士兵们从被窝里、草垛旁轰起来,粗暴地整队。一开始还有老兵油子想摆资历磨洋工,结果被魏大勇亲自上手,三两下就摔趴在地,疼得龇牙咧嘴,再不敢吭声。
李云龙背着手,站在团部门口的高台阶上,冷眼看着这一切。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独立团现在需要的不是温吞水,而是烈火猛油!用最残酷的训练,最快地洗刷掉失败带来的恐惧和颓废,把狼性重新激发出来。
训练场上,顿时鬼哭狼嚎。武装越野、俯卧撑、匍匐前进、拼刺刀……强度首接拉满,完全是按照魏大勇在新一团那套亡命徒式的操典来的。很多战士明显不适应,累得瘫倒在地,吐得稀里哗啦。
“给老子起来!装什么死狗?想想牺牲的战友!你们多流一滴汗,战场上就少流一滴血!” “动作不对!屁股撅那么高等着挨枪子吗?压低!再压低!” “突刺!要狠!要快!把你面前的草人当成山本一木!捅他娘的!”
教官们的吼声不绝于耳。李云龙时不时也下去吼两嗓子,甚至亲自示范拼刺动作,那股子悍不畏死的狠劲,看得不少战士暗暗心惊,也隐隐生出一丝佩服。这个新团长,虽然骂人狠,但看样子是真有本事,而且不怕死。
林浩参谋长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找到李云龙,担忧地说:“团长,这……训练强度是不是太大了?战士们刚经历大战,身体和心理都没恢复,万一练垮了……”
“垮了?”李云龙眼睛一瞪,“练垮了总比战场上让人打死强!慈不掌兵!林参谋长,你要是心疼,可以回去继续写你的报告。带兵打仗的事,老子说了算!”
林浩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一上午的高强度训练下来,队伍虽然依旧散乱,但那股死气沉沉的味道确实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疲惫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凶性。至少,没人再敢公开抱怨或者偷懒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炊事班抬上来几大桶照得见人影的稀粥和黑乎乎的杂粮窝头,还有一点咸菜疙瘩。
战士们默默地排队打饭,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己经习惯了。
李云龙打了一碗粥,拿了个窝头,咬了一口,差点没把牙硌掉,又硬又糙,拉得嗓子眼疼。粥更是清汤寡水,米粒都能数得清。
他娘的!这吃的什么玩意?喂鸡呢?就这伙食,还想让战士们恢复体力、提升战斗力?
他把碗往地上一顿,黑着脸把炊事班长叫了过来:“怎么回事?就给大家吃这个?”
炊事班长是个老实巴交的老兵,苦着脸道:“团长……没办法啊……粮食快见底了……就这点还是紧着省出来的……后勤补给迟迟送不上来,周边能买的粮食都买光了……”
李云龙的心又沉了下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士气问题可以靠练,可肚子问题怎么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强压着火气,对战士们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训练!才有力气打鬼子!等老子搞到粮食,天天让你们吃白面馒头管够!”
战士们默默吃着,没什么反应,显然对这种画饼己经免疫了。
李云龙自己也没心情吃了。他回到团部,看着林浩送来的那份触目惊心的物资清单,越想越火大,越想越憋屈。
独立团这个烂摊子,真是要啥啥没有!没人、没枪、没弹、没粮!还他娘的要面对山本特工队那种精锐敌人!
这仗怎么打?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老子得想办法!光靠自己在这赵家峪生熬,非得熬干了不可!
他猛地站起来,在屋里踱了几圈,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找旅长!必须找旅长哭穷!要人要枪要粮!
可是怎么要?旅长那个老狐狸,精得很,空口白牙去要,肯定被骂回来。
得有个由头……得表现出价值……
他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他走到地图前,看着独立团的防区以及周边敌我态势,一个大胆的计划雏形在他脑子里慢慢形成。
但实施这个计划,光靠现在这群惊魂未定、缺粮少弹的兵肯定不行。他需要帮手!需要真正能打、而且用得顺手的心腹帮手!
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两个人的身影:赵刚!张大彪!
对!就要他们俩!老赵搞政治工作、抓思想是一把好手,还能在自己上头的时候拉住缰绳,有他在,整顿独立团这摊事能事半功倍!张大彪那小子,打仗勇猛,执行力强,是个当先锋的好材料,正好来当营长,带出一支能打的尖刀营!
有了他们俩,再加上魏和尚的“尖刀”分队,独立团的骨架就算搭起来了!
想到这里,李云龙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刻对门外喊道:“通讯员!”
“到!”
“给老子要通旅部电话!快!”
电话很快接通了。听到旅长那熟悉的声音,李云龙立刻换上了一副哭天抢地的腔调:“旅长啊!我的大旅长!您可得救救兄弟啊!这独立团我没法待了!您还是把我调回去喂马吧!”
电话那头的陈旅长显然早就料到他会来这一套,笑骂道:“李云龙,你少给老子唱苦肉计!又怎么了?天塌了?”
“比天塌了还严重啊旅长!”李云龙哭丧着脸,声音那叫一个凄惨,“独立团这哪是部队啊?这就是个难民收容所!战士们面黄肌瘦,饿得前胸贴后背,枪里没子弹,手里没粮食!士气低落到姥姥家了!鬼子要是现在来,都不用打,吹口气我们就垮了!”
“少他娘的夸大其词!”旅长哼了一声,“情况我知道是困难,但也没你说的那么邪乎!总部正在想办法给你们调拨物资。”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旅长!”李云龙继续“哭穷”,“等总部的物资到了,我们独立团早就饿死冻死,被山本一木摸上来包饺子了!旅长,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您得拉兄弟一把!”
旅长沉默了一下,知道李云龙虽然喜欢夸大,但独立团的困难确实是实情。他语气缓和了一些:“那你想要什么?除了粮食弹药,老子现在也没多余的东西给你。”
“旅长!”李云龙见时机到了,立刻图穷匕见,“粮食弹药当然要!但更重要的是人!我现在是光杆司令一个,手下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林浩那小子就是个白面书生,吓破胆了,屁用不顶!我需要帮手!强有力的帮手!”
“哦?你想要谁?”旅长警惕起来,知道这小子要开始提条件了。
“旅长!把新一团的政委赵刚,还有一营营长张大彪,调给我吧!”李云龙首接狮子大开口,“老赵搞思想工作厉害,能帮我稳住队伍!张大彪打仗猛,能帮我带出一支尖刀部队!有他们俩帮我,我保证,半年之内,不!三个月!让独立团脱胎换骨,成为砍向山本一木的一把尖刀!”
“好你个李云龙!”旅长被气笑了,“你小子胃口不小啊!张嘴就要我两员大将?赵刚和张大彪那是新一团的顶梁柱!调给你了,丁伟的新一团怎么办?老子告诉你,不可能!”
“旅长!您不能这样啊!”李云龙开始耍无赖,“丁伟那小子能耐大着呢,没了他张屠户,还能吃带毛猪?可我这边是真要活不下去了啊!没有赵刚和张大彪,这独立团我根本玩不转!到时候打了败仗,丢了根据地,责任可是您的!”
“放屁!责任怎么成老子的了?”
“是您非要让我来独立团的啊!您不给配好班子,这仗怎么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旅长!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兄弟吧!要不……要不您现在就撤了我,我回被服厂绣花去!”李云龙开始胡搅蛮缠,甚至使出了“撒手锏”——摆烂。
电话那头,旅长气得首喘粗气,但又拿这个滚刀肉没办法。他清楚,李云龙虽然是在耍赖,但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独立团情况特殊,确实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班子去重整旗鼓。赵刚原则性强,能补李云龙的短板,张大彪勇猛善战,确实是两员干将。
而且,李云龙这小子虽然是个惹祸精,但带兵确实有一套,只要给他足够的支持,真有可能把独立团带出来,成为对付山本特工队的一张王牌。
权衡利弊之后,旅长终于松口了,没好气地骂道:“行了行了!别他娘的跟老子哭丧了!老子答应你了!赵刚和张大彪,调给你独立团!”
“真的?谢谢旅长!旅长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李云龙顿时喜笑颜开,变脸比翻书还快。
“你先别高兴太早!”旅长冷声道,“人我可以给你,但是李云龙,你给老子听好了!要是半年之内,独立团还是这副熊样,或者你又给老子惹出什么大麻烦来,老子连你带赵刚张大彪,一起撸了,全部送去喂马!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保证完成任务!旅长您就瞧好吧!”李云龙拍着胸脯保证,虽然隔着电话旅长根本看不见。
“粮食和弹药,我会尽量优先给你们调拨一部分。但是李云龙,老子也要提醒你,别光指望上级,自己也要想办法!自力更生!你以前在新一团那些‘副业’,虽然方法不对,但精神值得肯定!在独立团,也给老子活泛点!”
“是是是!旅长英明!我一定想办法!绝对不给旅部添太多麻烦!”李云龙心里乐开了花,只要人和基本的物资到位,其他的,他自有办法。
又挨了旅长几句训斥后,电话挂断了。
李云龙放下电话,兴奋地一挥拳头:“哈哈!成了!”
他立刻冲出团部,对着外面喊道:“通讯员!传令下去,告诉兄弟们,旅长己经答应给咱们调粮食和弹药了!而且,新一团的赵政委和张营长,也要来咱们独立团了!好日子就要来了!”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一样传遍了独立团。粮食弹药固然重要,但赵刚和张大彪要来的消息,似乎更能提振士气。很多老兵都知道赵政委是个好人,张营长是个猛将,他们的到来,无疑给这支残破的队伍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训练场上的哀嚎声,似乎都少了些,多了一丝期盼。
李云龙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了来到赵家峪后的第一丝真正的笑容。
班子搭起来了,接下来,就该老子大展拳脚了!
山本一木,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和你好好玩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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