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上的青铜碎屑和那串来历不明的脚印，像是一根冰冷的针，扎破了刚刚因为找到正确路径而升起的那点微弱安全感。
这地方，早就有人来过了。而且，绝不是朋友。
西人沉默地沿着暗河向下游跋涉，脚步比之前更加沉重。 helmet 灯和冷光棒的光芒在无尽的黑暗里显得如此渺小无力，只能照亮脚下几米的范围，更远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扑出来。
暗河的水声是这里唯一持续的背景音，哗啦啦，轰隆隆，在不同的河段变换着调子。听久了，非但不能让人心安，反而有种被单调噪音侵蚀心智的烦躁感。
走了大概又有个把小时，具体时间在这地下早己失去了意义。疲劳和饥饿再次袭来，金小六又开始哼哼唧唧，但声音小了很多，像是怕惊动什么。
张锁感觉右臂的刺痛一阵阵袭来，胸口也闷得厉害。他总觉得这地方除了水声，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一种极其细微的、若有若无的杂音，像是…像是有人在不远处窃窃私语？又像是某种坚硬的东西在粗糙的岩壁上反复刮擦？
他猛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怎么了锁头？”跟在他后面的陈九指警惕地压低声音问，独手立刻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你们…听到什么没有？”张锁的声音有些发干， helmet 灯的光柱徒劳地在西周的黑暗里扫视，“好像…有什么声音？”
陈九指凝神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除了水声，屁都没有。你小子是不是太紧张，幻听了？”
金小六也凑过来，紧张地缩着脖子左右看：“声音？什么声音？锁头你别吓我啊！”
走在前面的柳闻莺也停下了脚步，她没有立刻否定张锁，而是静静站在原地，那双在幽暗环境下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缓缓扫视着周围的岩壁和深邃的河道。
洞穴里似乎只有水声。
“可能…是我听错了。”张锁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压力太大了。
几人继续前行。
但没过多久，那声音又来了！
这一次，更清晰了一些。
不再是模糊的杂音，而是真真切切的、像是很多人压低了嗓子在飞快地交头接耳！声音忽左忽右，飘忽不定，有时仿佛就在耳边，猛地回头，却只有冰冷的岩石和流淌的黑水。有时又像是从极远的洞穴深处传来，带着空洞的回响。
更渗人的是，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种…像是用指甲在坚硬表面缓慢刮擦的声音，听得人牙酸心躁。
“这次…这次我好像也听到了！”金小六猛地抓住陈九指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九指哥！你听！是不是…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陈九指脸色也变了，他这次确实听到了！那绝不是水声能解释的！他猛地举起猎枪，枪口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那里只有一片黑暗。
“谁？！给老子滚出来！”他厉声喝道，声音在洞穴里撞出巨大的回音，反而把那窃窃私语声和刮擦声暂时压了下去。
但仅仅安静了几秒。
那声音又来了！而且似乎…更近了！
这一次，连柳闻莺也清晰地听到了。她秀眉紧蹙，手中的青铜罗盘指针开始出现轻微的、无规律的摆动。
“不是人。”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冷静，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是‘洞吟’，或者…别的东西。”
“洞…洞吟？啥玩意儿？”金小六吓得快尿裤子了。
“特殊地质结构，气流通过某些缝隙时产生的怪声，有时听起来像人语。”柳闻莺解释道，但她的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西周，显然她自己对这个解释也并不完全确信，“也可能是…别的。集中精神，别扰。”
话虽这么说，但那声音像是无孔不入的虫子，拼命往耳朵里钻，往脑子里钻。
金小六最先受不了。他本来胆子就小，这会儿被那诡异的“低语”和“刮擦”声弄得几乎崩溃， helmet 灯的光柱胡乱晃动着，嘴里开始语无伦次：“谁…谁在说话？！说什么呢？！是不是…是不是说我的宝贝…我的金条…别抢！那是我的！”
他仿佛真的从那些模糊的声音里听到了针对他的内容，开始对着空气挥舞手臂，神情惊恐又愤怒。
张锁也觉得心烦意乱，那声音搅得他气血翻涌，右臂的刺痛越发鲜明，胸口也堵得厉害。他努力想分辨那声音到底在“说”什么，却只抓到一些支离破碎、毫无意义的音节，但其中似乎又蕴含着某种恶毒的…催促？还是嘲笑？
陈九指虽然还能保持镇定，但额角也见了汗。他不再试图吼叫，而是紧紧抿着嘴唇，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警惕地扫视每一个黑暗的角落，猎枪枪口随着他的视线移动，随时准备击发。他显然更相信是有什么活物藏在暗处搞鬼。
只有柳闻莺，似乎真的能一定程度上抵御这种干扰。她不时低声念诵着那种发音古怪的清心咒诀，眼神虽然凝重，但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明显受到影响。她甚至尝试用罗盘去探测那声音的来源，但罗盘的指针只是胡乱颤抖，无法给出明确指向。
这诡异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们的神经。队伍的前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竖着耳朵，被那无所不在的“低语”和“刮擦”声牵动着情绪。
金小六越来越焦躁，开始疑神疑鬼，总觉得旁边的人要害他，甚至差点和靠近他的陈九指发生冲突。张锁头痛欲裂，呼吸越发困难。陈九指的精神也高度紧绷，几乎到了极限。
这暗河洞穴，仿佛活了过来，用它独有的、阴险的方式，开始吞噬闯入者的心智。
就在金小六又一次因为听到“呼唤”而差点失足滑进暗河、被陈九指一把拽回来后，柳闻莺猛地停下了脚步。
她手中的罗盘指针不再胡乱摆动，而是微微震颤着，指向了侧前方一个巨大的、黑黢黢的洞穴分支。那分支洞口比他们所在的暗河主道还要宽阔，里面深不见底，而那诡异的“低语”和“刮擦”声，似乎正从那分支洞穴的深处，源源不断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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