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那间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弥漫着稻草霉烂、汗臭和恐惧混合的难闻气味。二十几个形容枯槁、面色惶恐的土匪蜷缩在角落里，如同受惊的鹌鹑。叶秋的到来，让本就凝滞的空气几乎冻结。
他没有穿官服，只是一身简单的布衣，但身后跟着那个煞神般的冰儿，就足以让所有囚犯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他们都听说了，黑风岭大当家就是被这个冷面女人摘了脑袋！这位年轻的县令老爷，是个比土匪还狠的角色！
叶秋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群面黄肌瘦、大多眼里只有麻木和畏惧的男人们。他让老皂隶搬来一张歪腿的凳子，就坐在牢房门口，然后拿过了那本简陋的“投案登记册”。
借着从狭小气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仔细地翻阅着。上面歪歪扭扭地记录着每个人的姓名（或绰号）、年龄、籍贯（大多是流民或邻县）、上山时长、以及自述的“罪行”。
大多千篇一律：被逼上山、没杀过人、只求饶命。
叶秋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些人，大多只是乱世中挣扎求存的可怜虫，被土匪裹挟，为了口吃的而卖命，指望他们去对抗其他凶悍的土匪，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的目光快速掠过那些只会磕头求饶的面孔，最终，停留在了寥寥几个记录稍有不同的名字上。
一个叫“石柱”的，登记册上写的是“原籍北疆，曾任边军斥候，因上官克扣军饷，殴伤上官后逃亡，三年前流落至此，被逼入伙”。旁边老皂隶还用小字备注了一句：“此人沉默寡言，身手似是不弱，投案时未见惊慌。”
另一个绰号“瘦猴”的，记录是“本地人，原为猎户，箭术尚可，因家中田产被乡绅强占，理论时失手打死对方家奴，不得己上山”。自述罪行是“曾参与劫道，但未伤人命”。
还有一个叫“铁匠刘”的，上面写着“原是县城铁匠铺学徒，铺子被土匪抢掠时，师父被杀，自己被掳上山，被迫为土匪打造修补兵器”。
最后是一个年轻小子，登记名叫“狗娃”，才十六岁，是黑风岭寨子里打杂的，父母早亡，上山纯粹是为了有口饭吃，记录干干净净，连只鸡都没杀过。
叶秋合上册子，心中有了计较。他需要的是能做事的人，而不是只会磕头的废物。
他首先让人把石柱带了出来。
石柱人如其名，身材不算特别高大，但异常精悍结实，皮肤黝黑，脸上带着风霜刻蚀的痕迹，一双眼睛沉静如水，即使身为阶下囚，腰杆也挺得笔首，看向叶秋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石柱？”叶秋开口。
“罪民在。”石柱声音低沉沙哑。
“边军斥候？为何殴伤上官？”
石柱沉默了一下，才道：“克扣弟兄们卖命钱，拿去讨好妓子。我看不过眼。”
“在黑风岭，都做了些什么？”
“巡山，望风，有时带路。”回答依旧简练。
“恨土匪吗？”
这次石柱沉默得更久，最终摇了摇头：“恨不起来。上山为了活命，山下……也差不多。都是挣扎。”
叶秋看着他，忽然换了个话题：“若给你机会，让你带着三五个人，负责县城的夜间巡防，防范土匪报复，你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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