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平州府后,女帝武灵儿的心情如同被阴云笼罩,沉重而郁愤。她下令车队加快速度,不再在任何州府城池停留过夜,尽量绕开主要城镇,只在小村镇或野外补充给养。
然而,即便只是匆匆路过,沿途所见所闻,也足以让她心寒齿冷。
经过的每一个稍具规模的州县,几乎都是平州府的翻版,甚至犹有过之!
有的地方,官道两旁专门“安排”了农夫在“辛勤”耕作,田地里的庄稼长势“恰到好处”地优良; 有的地方,城门口“恰好”有乡老组织百姓“自发”地夹道欢迎“过往商旅”,嘴里喊着精心编排的、歌颂当地官员德政的口号,脸上的笑容假得令人作呕; 有的地方,甚至提前清空了道路,确保陛下车队经过时,看不到任何“不雅”和“贫困”的景象。
手段拙劣,演技浮夸,但却无处不在,仿佛一场席卷整个官僚体系的、心照不宣的盛大骗局!
每一次看到这些景象,武灵儿都气得指尖发凉,恨不得立刻亮明身份,将那些欺上瞒下的蛀虫统统揪出来,明正典刑!但理智告诉她,此刻发作,只会打草惊蛇,让她看不到最真实的情况,也无法根除这深入骨髓的痼疾。
她只能强压下怒火,面无表情地坐在马车里,将沿途所见、所疑的州县名称、可疑细节,一一牢记于心,并让赵统领秘密记录在案。
“好……好得很……”在一次中途休息时,武灵儿望着远处又一座被粉饰得“花团锦簇”的县城,声音冷得如同冰碴,“朕倒要看看,这天下,究竟还有几分真!待朕回去……定要将这些蛀虫,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赵统领等侍卫闻言,皆是心中一凛,默默为那些弄虚作假的官员们默哀。陛下这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旅途的压抑和所见的不堪,让武灵儿对即将到达的目的地——临峤县,产生了更为复杂的情绪。既有强烈的期待,期待冰儿信中所描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期待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充满生机的地方;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害怕临峤县也只是另一场更高明的骗局,害怕那份唯一的希望最终破灭。
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车队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终于在这一日,抵达了临峤县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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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路。
不再是那种明显刚刚平整过、却透着虚假的官道。脚下的道路,是一种奇特的灰黑色材质铺就,平整、坚实、宽阔!马车行驶在上面,极其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即便前几日刚下过雨,路面也毫无泥泞,只有些的痕迹。这种路况,是沿途任何州县都无法比拟的!
“小姐,这路……”赵统领策马靠近,眼中也满是惊异。他走南闯北,从未见过如此奇特而优质的道路。
武灵儿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撩开车帘,更仔细地观察着。她看到有农夫推着独轮车轻松地走在路上,有孩童在路上奔跑嬉闹,甚至还有驮着货物的驮马队小跑着超过他们的车队,蹄声嘚嘚,显得轻快无比。
然后是田。
道路两旁,是大片大片的农田。时值作物生长旺季,田里的赤谷苗绿得发黑,植株高大粗壮,穗头,长势之旺盛,远超沿途所见的任何一块田地!纵横交错的灰泥水渠在田间蜿蜒,清澈的溪水哗哗流淌,滋润着土地。一些农夫正在田里忙碌,除草、施肥,动作从容,脸上带着专注和……希望?那不是伪装的幸福,而是实实在在的、看着庄稼茁壮成长的踏实感。
最后是人。
越靠近县城,遇到的行人越多。这些行人的衣着大多仍是粗布衣衫,不少还带着补丁,但浆洗得干净,神态从容。他们看到这支小小的“商队”,会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并无惧色,有的还会友善地点点头。几个扛着农具回家的老汉,甚至用浓重的乡音笑着打招呼:“外地来的老板?是来看咱们县的灰泥路和肥田的吧?哈哈,往前走走,县城里更热闹!”
没有刻意安排的欢迎队伍,没有虚假的歌功颂德,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对自己家园的自豪感和安宁感。
武灵儿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这一切……似乎……和冰儿信中所描述的,一模一样!甚至亲眼所见,比文字更加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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