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此刻也显得格外阴森。
陈青死死盯着桌上那些照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些扭曲的暗红色纹路，如同烙印般刻在那些冰冷的尸体上，也刻在了他活生生的皮肤上。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他的喉咙发干，声音嘶哑，“我不知道什么真相……”
他本能地想否认，想隐藏自己身上的变化，想把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赶走。但沈亦心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让他无所遁形。
沈亦心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种冷静本身就像一种无形的压力。
陈青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你……你们到底是什么部门？这些纹路……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死人身上？又为什么会……”他顿住了，没有说下去，但下意识收紧的衣领己经暴露了一切。
“特殊案件调查科，简称特调科，负责处理一些……常规警务无法界定的特殊事件。”沈亦心的解释依旧简洁而模糊，“至于这种纹路，我们称之为‘神纹’或‘契约之印’。通常出现在与某些‘非正常存在’产生深度联系或契约关系的个体身上。”
她指向照片：“这些人，都曾在不同程度上接触或试图掌控远超他们理解的力量。结果就是被力量反噬，或者……成为了某些存在选定或排斥的标记。”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陈青身上，意有所指：“标记一旦出现，过程通常就不可逆了。要么找到掌控它的方法，要么……结局就会和他们一样。”
陈青感到一阵眩晕，他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你的意思是……我也会像他们一样死掉？”
“概率很高。”沈亦心首言不讳，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除非你能弄清楚你身上这个‘标记’的来源、目的，并找到与之共存甚至控制它的方法。”
她收起照片，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陈先生，我找你并非是要逮捕你或怎样。从目前看，你更像是受害者而非加害者。我们的目标是弄清这类事件的真相，并尽可能控制其影响，避免恐慌扩散。你需要帮助，而我们需要信息。合作是唯一的选择。”
陈青沉默了。巨大的危机感和求生的本能在他脑中激烈交战。爷爷的警告、昨晚的恐怖仪式、镜中的异影、诡异的梦、身上的纹路……这一切碎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黑暗而危险的真相。凭他自己，根本无力应对。
“我……”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昨晚……做了一个仪式……”
他断断续续地，将昨晚按照笔记本进行那个“问音”仪式的经过，以及之后发生的异状——香变绿、温度骤降、镜中黑影、还有邻居家的死猫——都说了出来，略去了笔记本的具体细节和梦的内容。
沈亦心听得非常仔细，眉头微微蹙起。
“‘问音’……很基础的感应仪式，但也很危险，相当于在不设防的情况下向周围环境广播自己的‘存在感’。”她评价道，“你看到的、感知到的，很可能是被你的仪式吸引过来的某个‘游灵’或者更低级的存在，它对你产生了兴趣，或者将你视为了……食物或容器。猫的死亡可能只是它一次随意的‘嬉戏’或者能量泄露。”
她的话让陈青不寒而栗。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首先，停止任何未经指导的仪式尝试，那等于自杀。”沈亦心严肃警告，“其次，我需要查看你提到的那本笔记和你祖父的遗物。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她盯着陈青的眼睛：“你需要仔细回忆，除了昨晚的仪式，在此之前，你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你祖父生前有没有给过你什么特别的物品、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尤其是……和他‘请神人’身份首接相关的东西。”
“请神人？”陈青捕捉到这个词，和笔记本的名字对应上了。
“一个古老的称呼，指代那些能够通过特定仪式、与各种‘存在’建立联系并借用其力量的人。你祖父陈老先生，在这一行里，曾经很有名。”沈亦心解释道，“但他的传承似乎很特殊，也很……隐秘。”
陈青陷入沉思，努力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童年时的恐惧和疏远让他对祖父的秘密知之甚少。
忽然，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片段闪过脑海。
那是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发烧得很厉害，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爷爷守了他一夜，天亮时，将一個用红绳系着的、很小很小的、像是黑曜石雕刻而成的袖珍铃铛，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说能辟邪安神。
很奇怪，挂了那个铃铛后，他的烧真的很快就退了。但那之后没多久，爷爷就把铃铛收走了，并严厉告诫他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年幼的他很快就把这个不起眼的小插曲忘在了脑后。
“好像……有一个很小的黑铃铛……”陈青不太确定地说，“我小时候生病，爷爷给我戴过一晚……”
沈亦心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铃铛？什么样的铃铛？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很久以前就被爷爷收走了。样子很普通，黑色的，很小，好像……上面刻着看不清楚的花纹。”陈努力回忆着。
沈亦心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快速操作了几下，调出一张图片，展示给陈青看：“是不是类似这样的？”
图片上是一个同样古朴的黑色小铃铛的3D扫描图，放大后能看到上面极其细微的符文刻痕，与他记忆中那个铃铛惊人地相似！
“对！很像！这是什么？”陈青惊愕地问。
“镇魂铃。”沈亦心的语气带着一丝凝重，“而且是传承有序的古物，非常罕见。它并非简单的辟邪物，更重要的功能是‘安抚’和‘束缚’。通常用于安抚体内不稳定的灵体力量，或者……束缚新请来的、尚未驯服的‘存在’。”
她看向陈青的目光变得异常复杂：“你祖父在你年幼体弱、魂魄不稳时给你佩戴此物，绝不仅仅是退烧那么简单。他很可能是在用铃铛的力量，压制或者……封印你体内某种与生俱来的东西。”
“或者说，”她缓缓吐出令人心惊的猜测，“他是在防止什么东西……找到你。”
陈青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童年那看似平凡的往事，此刻被赋予了完全不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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