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时,紫宸殿的琉璃瓦上积了层白霜,像撒了把碎银。檐角的走兽吞着晨雾,嘴里的铜铃被风撞得轻响,衬得殿内愈发静。赵杰坐在龙椅上,指尖着扶手的雕花——那是用整块紫檀木刻的云龙纹,龙鳞的纹路被前朝的帝王们磨得发亮。他看着阶下的大臣们,忽然觉得他们的朝服像极了刚剥壳的笋:孔雀绿的官袍镶着青边,看着光鲜,可只要轻轻一折,就能露出里面脆嫩的里子。
"李纲。"他开口时,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像被霜打过的草。昨夜批阅奏折到三更,案头的浓茶喝了三盏,此刻喉咙里还留着点涩味。
李纲从班列中走出,手里捧着卷黄皮簿子,簿子边角被磨得发毛。他躬身时,官袍的下摆扫过金砖地,带起些微的风。"回陛下,坚壁清野之策,臣己与各州通判拟好章程。"他翻开簿子,指尖点在"河北东路"那页,"凡金兵可能经过的州府——真定、中山、河间、大名,臣己令各州:百姓尽数迁入城内,乡野间的房屋拆去梁柱,水井填死,树木锯断。"
殿内响起低低的抽气声。有大臣下意识地攥紧了朝笏,显然是想到了乡野间的祖宅田产。
李纲却没停,声音更沉了些:"粮食、草料,能运进城的尽数运走;运不走的,就堆在空场上烧。臣己让人在各州粮仓备了火药,封在陶瓮里,埋在粮堆下——若城破,便点燃引线,不给金狗留下一粒米、一束草。"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赵杰,目光里带着股狠劲,"当年杨业守雁门,就是把周边的草场烧了,才让辽军的战马无草可食。咱们学他的法子,让金狗的铁蹄陷在空地里!"
宗泽紧接着出列,他手里举着幅黄河布防图,图轴是楠木做的,被他常年握着的地方包了层浆。老人快步走到殿中,将图在地上铺开,羊皮纸"哗啦"展开,占了半块金砖地。"陛下请看,"他用手指划过图上的蓝线,那是黄河,"黄河沿线有七十二渡口,臣己让各州加固堤坝,在浅滩埋下暗桩——都是碗口粗的松木,削尖了头,用火烤过,埋在水下三尺,上面盖着浮冰和枯草。"
他指着图上标着红三角的地方:"这里是白马渡,水流最缓,水也浅,金狗若要强渡,十有八九会选这儿。臣己带两万乡勇在对岸筑了营,营墙用夯土混着碎石,厚三丈,墙外挖了三丈宽的壕沟,沟里灌了水,昨夜己冻成冰。"老人的胡子上还沾着点雪沫,是今早从黄河边赶来时落上的,"臣在此立誓,定叫金狗有来无回!"
台下忽然传来窃窃私语,像风吹过麦田。御史中丞吕好问颤巍巍地出列,他的朝服比别人的旧些,领口磨出了毛边,花白的胡子抖个不停,像是秋风里的芦苇。"陛下,"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坚壁清野固然是良策,可百姓怎么办?"
他从袖中掏出卷纸,展开时能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是各州乡绅联名的呈文。"真定府的张老汉,在滹沱河边住了六十年,家里的祖坟就在村后,他说死也不迁;中山府的王寡妇,丈夫死在对辽战场上,家里就两亩薄田,迁进城就没了活路..."吕好问抹了把眼角,"他们世代居住在乡里,祖坟在那儿,田产在那儿,怎能说迁就迁?这不是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吗?"
"吕大人是要让他们留在原地,等着被金狗掳去当奴隶吗?"李纲立刻反驳,声音像淬了冰,"朔州陷落后,金兵把百姓捆在马后拖,男的当苦力,女的..."他没说下去,但殿内的人都懂——从朔州逃回来的难民,脸上的伤疤和断了的腿,就是答案。
两人争执起来,唾沫星子溅到旁边吏部尚书的朝服上,那尚书皱着眉往旁边挪了挪,却不敢作声。赵杰看着他们,忽然用朱笔敲了敲龙案,瓷笔洗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让开封府尹牵头,各州通判配合。"他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争执,"迁一户百姓进城,赏钱十文,粮食五斗。"他看向吕好问,目光里带着点暖意,"吕大人,你说的张老汉、王寡妇,让地方官亲自去劝——告诉他们,城破了,祖坟保不住,田产也保不住;进了城,朝廷管饭,等打退了金狗,再送他们回家修祖坟、种新田。"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让各州把空宅腾出来给百姓住,官府的粮仓每日开仓放粥,管够。"
吕好问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他手里的呈文慢慢卷了起来,像片失去力气的叶子。殿内的檀香又袅袅升起,这一次,没人再敢私语。
赵杰的目光转向武将班列,那里站着一群披甲的将军,甲叶上的寒霜在晨光下闪闪发亮。"金兵长于奔袭,粮草线却拉得长。"他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谁愿带骑兵去袭扰他们的粮道?"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魁梧的将领往前迈了一步,甲胄碰撞的"哐当"声震得地砖发颤。他脸上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是当年在相州与金兵厮杀时留下的,此刻在晨光下格外显眼——正是从河北赶来的岳飞。
"臣愿往!"岳飞的声音像洪钟撞在殿壁上,回声荡得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他抱拳时,肌肉贲张,把甲片撑得紧绷,"臣在相州练了支背嵬军,共三千人,个个能开三石弓,能在马上劈柴。金狗的粮道在哪,臣就打到哪;他们的炊火在哪,臣就烧到哪!"
赵杰看着他。去年种师道的奏报里写过,这岳飞曾单骑冲阵,手里的沥泉枪挑落三个金兵百夫长,最后斩了金国千夫长的首级,挂在枪尖上回营,吓得金兵三日不敢出寨。奏报里附了幅画,画的是岳飞立马横枪的模样,眼睛瞪得像铜铃,浑身是血,却笑得张扬。
"朕给你五千骑兵。"赵杰起身走下丹陛,龙袍的下摆扫过金砖地,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之我是宋徽宗》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带起些微的风,"再给你二十门飞云炮——就是军器监新造的那种,炮管三尺长,能把五斤重的铁弹打出去一里地。"他凑近岳飞,声音压得低了些,"炮弹不够了,就用火箭;火箭用完了,就用刀。记住,不用跟金兵硬拼,打了就跑,让他们白天不敢生火做饭,夜里不敢解甲睡觉,把他们熬疲了、熬虚了,就是大功。"
岳飞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兵符。兵符是铜制的,一分为二,合起来是只猛虎的形状。他将兵符举过头顶,甲胄碰撞的脆响震得殿内的烛火都晃了晃:"臣遵旨!若不能搅得金狗粮道鸡犬不宁,臣提头来见!"
散朝后,赵杰留下了李纲和宗泽。御书房的炭火正旺,银炭烧得通红,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像三株在风中动的树。内侍沏上的酒还冒着热气,酒液里飘着几片人参,是去年高丽国进贡的,切片时能看见里面细密的纹路。
"种师道在燕云怎么样了?"赵杰给两人斟上酒,酒壶的锡嘴碰到杯沿,发出"叮"的轻响。
李纲抿了口酒,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他打了个轻颤。"老将军派人送来消息,说己在居庸关埋下了火药。"他从袖中掏出封信,递给赵杰,"居庸关两侧的山崖是石灰岩,老将军让人在崖上凿了百十个洞,每个洞里塞了三十斤火药,用引线连起来,只等金兵入关,就点燃引线——他说要让居庸关变成金狗的坟场。"
他顿了顿,又道:"还收编了不少辽国的残兵,大约有五千人。领头的是辽国的旧将萧干,就是当年守燕云的那个,对地形熟得很,说愿为大宋效力,戴罪立功。"
宗泽忽然放下酒杯,酒液在杯里晃出涟漪。老人的手指关节有些变形,是常年握枪磨的,此刻正指着御案上的太原舆图:"陛下,臣还是担心太原。"他的声音带着忧色,"种师中虽是勇将,可太年轻,性子急。太原城防去年秋汛冲坏了西北的城墙,现在只修了一半,根基还松着,金兵若猛攻..."
赵杰点点头,从袖中取出封信,信封上盖着紫宸殿的印。"这是朕给种师道的密信。"他把信递给李纲,"让他派支偏师去支援太原,不用多,五千人就够,从侧翼袭扰金兵,别让他们一门心思攻城。"
他走到舆图前,指尖按在太原的位置,那里被红笔圈了个浓圈。"告诉老将军,燕云可以丢几座城,大同、朔州丢了,咱们还能夺回来;但太原不能丢——那是汴京的门户,是黄河的屏障,丢了太原,金狗的铁骑三天就能到黄河边,必要的时候种老将军移师太原,河北交给岳飞。"
宗泽看着官家年轻的侧脸,晨光从窗棂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忽然觉得,这年轻的帝王比朝中那些白发老臣看得更透——有些地方能舍,有些地方,死也得守住。
暮色降临时,岳飞带着背嵬军出了汴京城。
骑兵们的马蹄踏过结冰的护城河,冰面发出"咯吱"的呻吟,像有无数人在底下叹息。他们的甲胄是新打的,黑铁上擦了防锈的猪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背上的弓是桑木做的,弓梢刻着"背嵬"二字,是岳飞亲笔题的;马鞍旁挂着飞云炮,炮管裹着厚布,防止冻裂。
城门口挤满了百姓,有提着篮子送饼的,有捧着陶罐送水的,还有个瞎眼的老妇人,摸索着往士兵手里塞护身符,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岳飞勒住马,看着这些百姓——他们的脸上有冻疮,有泪痕,却都睁着眼睛望着北方,眼里的光比暮色还亮。
"弟兄们!"岳飞拔出佩刀,刀身在残阳下闪过道金光,"金狗占了咱们的地,抢了咱们的粮,杀了咱们的爹娘!今日咱们出这城门,不是去送死,是去护着身后的城,护着城里的人!"他指向北方,刀锋划破暮色,"告诉金狗,汉人的骨头,比他们的铁蹄硬!"
"杀!杀!杀!"三千背嵬军齐声呐喊,声浪掀得城头上的旗帜猎猎作响。骑兵们催动战马,马蹄扬起的雪沫子打在百姓的脸上、手上,没人躲闪,反而笑着挥手,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像股黑色的洪流,冲向北方的黑暗。
城头上,赵杰站在箭楼里,看着骑兵队的影子被暮色吞掉。寒风卷着雪沫子扑在他脸上,他却没动,只望着北方——那里的夜空,己隐隐能看见金军营地的火光,像撒在黑布上的火星。
"把那尊'镇国炮'搬到宣德门上来。"他忽然对身边的内侍说,声音轻得像雪。
内侍愣了愣,那炮是军器监的宝贝,铜铸的炮管有丈许长,重千斤,当年造好时,用了二十个壮汉才抬进火器营。"陛下,那炮太重了,宣德门的台阶陡,怕是..."
"抬上来。"赵杰打断他,目光还望着北方,"朕要让汴京的百姓都看见它。让他们知道,官家与他们同在,这城门后面,不仅有他们的家,还有能打跑金狗的炮。"
内侍不敢再劝,转身下去传令。很快,城楼下传来"嘿哟嘿哟"的号子声,是士兵们在抬炮。那号子声混着风雪,在暮色里荡得很远,像首没谱的歌。
赵杰伸出手,接住片飘落的雪花。雪落在他掌心,很快化成水,凉得刺骨,却也清醒。他想起今早李纲说的话:"坚壁清野,守的不仅是城,更是人心。"
宣德门的灯笼亮了,一盏盏挂在檐下,像串星星。远处的街巷里,传来百姓的说话声,有孩子在哭,有妇人在哄,还有人在劈柴,斧头砍在木头上,发出"咚咚"的响,很实在。
赵杰望着那片灯火,忽然笑了。这城,这百姓,这炮,就是大宋的骨头。再硬的金狗,也啃不动。
夜色渐深,那尊镇国炮终于被抬上了宣德门。炮管指向北方,在灯笼的光下泛着冷光,像只睁着的眼,守着风雪里的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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