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楷走出御书房，阳光照在身上，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他站在丹陛上，望着远处宫墙上盘旋的乌鸦，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王爷，您没事吧？”跟来的侍卫低声问。
赵楷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御书房的方向。父皇刚才的眼神，像一把钝刀，割得他心口生疼。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皇永远看不到他的好？他在江南治水，救了数十万百姓；他在汴京保卫战，亲赴城头督战，差点被流矢射中。可这些，在父皇眼里，难道都比不上赵旉那个病秧子？
“废物！”赵楷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谁。
他转身往宫外走，脚步又快又急，带起的风掀动了衣袍的下摆。路过长信宫时，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那是淑妃被打入冷宫的地方，宫墙斑驳，门口守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像两尊石像。
他己经很久没去看母亲了。不是不想，是不敢。每次去，母亲都会拉着他的手哭，说她对不起他，没能给他一个好出身，没能让他像太子那样被重视。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喘不过气。
“王爷，这里晦气，我们快走吧。”侍卫劝道。
赵楷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他不能去，至少现在不能。在他拿到兵权，拿到那个位置之前，他不能在母亲面前露出半点脆弱。
他回到瑞王府时，范致虚正在书房等他。看到他阴沉的脸色，范致虚心里咯噔一下：“王爷，宫里……”
“父皇知道了。”赵楷打断他，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茶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衣襟上，“他说我故意拖延粮草，说我想夺兵权。”
范致虚的脸色也白了：“那……陛下要责罚您？”
“没有。”赵楷冷笑，“他累了，让我回来了。”
这比责罚更让他难受。那种看透一切却懒得计较的态度，像在说“你也就这点能耐”，把他所有的挣扎都变成了笑话。
“王爷，要不……我们收手吧？”范致虚的声音有些发颤，“太子毕竟是陛下钦定的储君，我们斗不过的……”
“收手？”赵楷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怎么收？从我们把东珠送给王显那天起，从母亲被打入冷宫那天起，我们就己经没有退路了！范大人，你现在想抽身，晚了！”
范致虚被他吓得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赵楷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他知道自己失态了，这些日子的压力像根弦，快绷断了。
“王显那边有消息吗？”他问，声音恢复了冷静。
“有。”范致虚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王总兵说，他己经让部下在边境‘演习’，若是京中有变，他可以随时率兵南下。”
赵楷接过信，飞快地看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演习？他倒是会说话。”
王显这是在观望，既想从他这里捞好处，又不想担谋反的罪名。也好，别看了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样的人，用着才放心。
“告诉王显，粮草很快就到。”赵楷把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纸页蜷曲成灰烬，“让他再等等，好戏还在后头。”
范致虚点点头，心里却越发不安。他看着赵楷脸上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冰冷的算计。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押错了宝。
而此刻的御书房里，赵杰正拉着赵旉的手，低声说着什么。
“旉儿，你要记住，对人可以仁慈，但不能心软。”赵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尤其是对你二哥。”
赵旉眨着大眼睛：“父皇，二哥他……他不是坏人吧？李先生说，兄弟要和睦。”
“和睦？”赵杰苦笑，“在这宫里，和睦是最奢侈的东西。”他摸了摸儿子的头，“你二哥……他只是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世上，想要的东西太多，可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
赵旉似懂非懂地点头：“儿臣不抢别人的东西。”
“好孩子。”赵杰心里一暖，又开始咳嗽。他咳得越来越厉害，手帕上的血迹也越来越多。
李德全急得首跺脚，却又不敢插嘴。他看着陛下苍白的脸，看着太子担忧的眼神，只觉得这皇宫像个巨大的牢笼，困着所有人，谁也逃不出去。
“父皇，您别再说了，歇歇吧。”赵旉用小手擦去赵杰嘴角的血，眼泪掉了下来，“儿臣不要做什么君主了，儿臣只要父皇好好的。”
赵杰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傻孩子，这江山……总要有人守的。”他握住赵旉的手，紧紧地，像是要把所有的力气都传给他，“旉儿，答应父皇，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要守好这大宋的江山，别让它……别让它毁在我们赵家手里。”
赵旉重重地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说这些，只觉得心里慌慌的，像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德全点亮了宫灯。昏黄的灯光照在父子俩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两道无法靠近的鸿沟。
赵杰看着儿子，忽然觉得很累。他这一生，斗过权臣，平过叛乱，守着这半壁江山，以为能护着家人周全，可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还要教年幼的太子如何防备兄长。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很多人——孝贤皇后含笑的脸，淑妃年轻时娇羞的模样，赵楷小时候拉着他衣角的样子，赵旉刚学会走路时摇摇晃晃的身影……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转着，最后都定格成一片模糊的血色。
“李德全。”赵杰忽然开口。
“奴才在。”
“去把石彪叫来。”赵杰的声音透着一种决绝，“朕有些事，要交代他。”
李德全心里一惊，连忙应声而去。他知道，陛下这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宫灯在风里摇曳，把御书房的影子晃得忽明忽暗。赵杰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长长地叹了口气。这裂痕，怕是再也补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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