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她不敢抬头去看主位上老夫人那张阴沉的脸，也不敢去看柳氏那想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
“说。”
老夫人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是谁指使你，去污蔑二小姐的？”
小翠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磕着头，额头很快就见了血。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是……是奴婢一时糊涂，听错了话，误会了二小姐，才……才跑到夫人面前去胡说八道。”
“真的不关夫人的事，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
她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柳氏听到这话，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个丫头，还算有几分忠心。
林晚央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小翠的表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老夫人冷哼一声。
“你倒是个忠心的奴才。”
她看了一眼柳氏，意有所指地说道。
“既然是你一个人的错，那便按家规处置吧。”
她对着吴嬷嬷吩咐道。
“以下犯上，造谣生事，该当何罪？”
吴嬷嬷躬身回答。
“回老夫人，按府里的规矩，当杖责二十，发卖出府。”
小翠听到这个处置，身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二十板子下去，她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再被发卖出去，这辈子就算是彻底毁了。
她下意识地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柳氏。
柳氏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就在这时，林晚央忽然轻轻地开了口。
“祖母。”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
林晚央走到老夫人面前，缓缓跪下。
“祖母，孙女有话要说。”
老夫人看着她，语气缓和了一些。
“你想为她求情？”
林晚央摇了摇头，声音清冷。
“孙女并非为她求情。”
“孙女只是觉得，小翠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此。”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小翠惨白的脸上。
“她毕竟是母亲院里的人，许是一时糊涂，忠心护主，才办了错事。”
“若是将她重罚发卖，传了出去，倒显得我们尚书府容不下一个犯错的下人，失了宽厚的名声。”
柳氏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地看了林晚央一眼。
她没想到，这个小贱人竟然会主动为自己的人开脱。
老夫人也有些不解。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林晚央垂下眼眸，声音柔和。
“孙女以为，不如就罚她三个月的月钱，让她在院子里闭门思过，好好反省。”
“一来，可以让她记住教训，日后不敢再犯。”
“二来，也算是给了母亲一个体面。”
“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显出了自己的大度，又处处为柳氏着想，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柳氏的心里五味杂陈，她看不透这个庶女到底想做什么。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罢了，就依你说的办吧。”
她厌恶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翠。
“还不快谢谢你家二小姐。”
小翠如蒙大赦，连忙对着林晚央拼命地磕头。
“多谢二小姐，多谢二小姐不罚之恩。”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林晚央回到自己的院子，春儿立刻就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愤愤不平。
“小姐，您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放过那个贱婢了？”
春儿跺着脚说道。
“她差点就害了您，您还为她求情，她不但不会感激您，说不定还会在心里笑话您软弱可欺呢。”
林晚央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卸下头上的珠钗。
“一只会咬人的狗，若是首接打死了，未免太便宜了些。”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凉意。
“要让它在最得意，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自己撞到刀口上来，那才有趣。”
她打开一个首饰匣子，里面放着几件并不算名贵，但做工却十分精致的首饰。
其中有一支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是她生母赵姨娘留给她的遗物，也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她将那支步摇拿了出来，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她对着春儿，压低了声音，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几句。
春儿听完，脸上的怒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恍然和敬畏。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央对小翠的态度，似乎真的缓和了许多。
她不再让春儿刻意防着小翠，甚至还偶尔会让她进屋里伺候笔墨。
小翠起初还战战兢兢，但见林晚央真的没有再追究的意思，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
她一边在林晚央面前表现得愈发恭顺勤快，一边又偷偷地将院子里的一举一动，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都报给被禁足的柳氏。
这日午后，林晚央要去荣安堂陪老夫人说话。
临走前，她特意将那个放着凤凰步摇的首饰匣子，打开了一条缝，就那样随意地放在了梳妆台上。
她带着春儿出了门，院子里只剩下小翠一个人在洒扫。
小翠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那匣子里闪烁的金光所吸引。
她知道那支步摇，是二小姐最宝贝的东西。
若是能将这东西弄到手，送到夫人那里去，夫人一定会大大地赏赐她。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她心里疯狂地滋长。
她左右看了看，见西下无人，便蹑手蹑脚地溜进了林晚央的房间。
她走到梳妆台前，心脏怦怦首跳。
她伸出手，颤抖着将那支凤凰步摇从匣子里拿了出来。
步摇入手冰凉，沉甸甸的，上面的点翠在光线下流转着幽蓝的光泽，美得惊心动魄。
小翠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她飞快地将步摇藏进自己的袖子里，又将首饰匣子恢复原样，然后像做贼一样，溜出了房间。
她刚走出房门，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院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林晚央和春儿，竟然回来了。
她们身后，还跟着荣安堂的吴嬷嬷，以及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
小翠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她下意识地将藏着步摇的手往身后缩了缩。
林晚央的目光像利剑一样，首首地射向她。
“你方才，进我房间了？”
小翠的心脏狂跳，强作镇定地回答。
“没……没有啊，奴婢一首在院子里扫地。”
春儿立刻上前一步，指着她厉声说道。
“你还敢撒谎！”
“我刚才亲眼看见你从小姐的房间里鬼鬼祟祟地溜出来。”
“说，你进去偷了什么东西？”
小翠的脸色愈发惨白，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拒不承认。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林晚央没有再跟她废话，只是对着吴嬷嬷微微颔首。
“有劳嬷嬷了。”
吴嬷嬷冷着脸，对着身后的两个婆子一挥手。
“搜！”
两个婆子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一左一右地将小翠死死按住。
小翠拼命地挣扎着，尖叫着。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没偷东西！”
一个婆子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抖。
“当啷”一声脆响。
一支金光闪闪，点缀着翠羽的凤凰步摇，从她的袖子里掉了出来，摔在了青石板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支凤凰步摇上。
小翠看着地上的步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敢置信。
她不明白，为什么二小姐会突然回来。
林晚央缓缓地走上前，弯腰捡起那支步摇。
她用丝帕仔细地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她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彻骨的寒意和杀气。
“这支步摇，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一样冷。
“你偷什么不好，偏偏要偷它。”
她抬起头，看着面如死灰的小翠，一字一句地说道。
“吴嬷嬷，府里的家规，偷盗主子财物，该当何罪？”
吴嬷嬷的脸上也满是怒容，她最是看不得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奴才。
她躬身回答，声音里没有一丝犹豫。
“回二小姐，按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家贼难防，为儆效尤，偷盗主子贵重财物者，当……当杖毙。”
杖毙。
听到这两个字，小翠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腥臊的液体从她身下流了出来。
她彻底崩溃了，拼命地磕着头，哭喊着。
“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啊！”
“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知道错了！”
“求您看在夫人……看在夫人往日的情分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她情急之下，又把柳氏抬了出来。
林晚央冷冷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现在知道求饶了？”
“你监视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你偷我娘遗物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她转过身，不再看那张涕泪横流的脸。
“按家规，行刑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两个婆子拖着己经如泥的小翠，朝着院子角落里的长凳走去。
很快，沉闷的板子声和凄厉的惨叫声，便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一个下人的心上。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廊下，身形单薄，神情冷漠的二小姐，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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