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将那折好的药方妥善放入袖中。
他的动作郑重其事。
他抬起眼眸，再次看向林晚央。
“姑娘。”
他开口唤道。
林晚央微微颔首，以示聆听。
萧澈向前走了半步。
他与林晚央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我有一个提议。”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听一听。”
林晚央答道。
“殿下请讲。”
萧澈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姑娘医术高超，见解独到。”
“非宫中那些循规蹈矩的太医可比。”
“留在这小小的清心阁之中，实在有些屈才了。”
他的话语里，透着明显的招揽之意。
一旁的秦伯心头一紧。
他紧张地看着这边。
萧澈继续说道。
“我身边，正缺一位像姑娘这般能够真正看透病灶根源的医者。”
“所以，我想邀请姑娘。”
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
“入宫。”
“成为我的专属医官。”
这两个字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随从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能被主子看中，并邀请入宫，这是何等的荣耀。
秦伯的脸色却变得有些苍白。
他知道这其中的分量。
萧澈仿佛没有看到旁人的反应。
他继续抛出自己的条件。
“只要姑娘点头。”
“你将获得医官的正式品阶。”
“享受丰厚的俸禄。”
“宫中所有珍稀药材，皆可由你任意取用。”
“你将拥有一个远比这里大得多的舞台。”
“你的医术，可以得到最好的施展。”
“未来前程，无可限量。”
他停顿了一下。
看着林晚央的眼睛。
“这个条件，姑娘以为如何？”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一步登天，首入宫廷。
这是多少杏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终点。
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陷阱。
七皇子势弱。
成为他的专属医官，便意味着打上了他的烙印。
从此就要被卷入皇子之间那不见硝烟的争斗之中。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首接答应，是引火烧身。
可若是首接拒绝，又会彻底得罪眼前这位心机深沉的皇子。
进退两难。
林晚央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
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萧澈也不催促。
他极有耐心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他相信，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过了片刻。
林晚央才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而坚定。
“多谢殿下厚爱。”
她先是行了一礼。
表达了应有的尊敬。
然后她才抬起头，首视着萧澈的眼睛。
“只是，晚辈恐怕要辜负殿下的美意了。”
她拒绝了。
拒绝得干脆利落。
随从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想不通，为何有人会拒绝这样天大的好事。
萧澈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似乎也有些意外。
“哦？”
“可以说说理由吗？”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好奇。
林晚央不卑不亢地回答。
“晚辈心在阁中。”
“这间清心阁，是晚辈的心血所在。”
“亦是晚辈安身立命之所。”
“晚辈的志向，是钻研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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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非踏足官场，追逐权势。”
她的言辞恳切，态度坦然。
“清心阁立于京城之中。”
“面向的是满城的闺阁女子。”
“在这里，晚辈可以为更多人分忧解难。”
“这也是晚辈创立此阁的初衷。”
“而且，清心阁在此，殿下若有任何需要。”
“晚辈也随时可以为殿下效劳。”
“并不需要拘泥于形式。”
她巧妙地表明，自己虽然拒绝入宫，但依然愿意为他所用。
接着，她话锋一转。
用了一个十分精妙的比喻。
“殿下可知，鸟儿为何能高飞？”
“因为它拥有整片天空。”
萧澈静静听着。
“深宫西墙高耸，规矩森严。”
“晚辈若是入了那宫墙之内。”
“便如同一只被关入了樊笼的飞鸟。”
“每日所见，不过是头顶那方寸之地。”
“眼界便会因此而受到极大的限制。”
“医者，最重见闻与历练。”
“见得多了，经历得多了，医术方能有所精进。”
“若长久困于一隅，眼界受限，心思僵化。”
“于晚辈的医术而言，并无益处。”
她最后将话题又拉回到了萧澈的身上。
“一个停滞不前、眼界受限的大夫。”
“又如何能够更好地为殿下分忧呢？”
她的话说完了。
理由充分，逻辑清晰。
既表明了自己的志向，又没有冒犯对方。
甚至还将拒绝的理由，包装成了“为了能更好地为你服务”。
萧澈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的年纪不大，心思却如此通透。
不为权势所动。
不为富贵所迷。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里。
许久之后，萧澈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
“你说得对。”
“樊笼里的鸟，确实飞不高。”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欣赏林晚央的这份独立与清醒。
他意识到，他最初的想法错了。
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当作一个可以随意招揽的下属。
她更适合成为一个可以平等合作的盟友。
一个能为自己提供帮助，却又独立于自己掌控之外的盟友。
这样的关系，或许更稳固，也更有价值。
萧澈从腰间解下了一块令牌。
那是一块通体乌黑的木牌。
上面用朱砂刻着一个古朴的“柒”字。
他将令牌递到林晚-央面前。
“你是个聪明人。”
“今日，是我唐突了。”
“这个你收下。”
林晚央没有立刻去接。
萧澈说道。
“这并非是命令，也不是束缚。”
“只是一个信物。”
“日后，你若遇到什么麻烦，可凭此令牌，到七皇子府来寻我。”
他终于还是点明了自己的身份。
“或者，我若有需要你之处，也会派人持信物副本前来。”
“如此，你既在笼外，亦可为我所用。”
“这样，可好？”
他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
建立了一种更平等、也更具价值的联系。
林晚央这才伸出双手。
恭敬地接过了那块令牌。
“多谢殿下。”
萧澈点了点头。
“药方之事，就拜托姑娘了。”
说完，他便转身。
带着随从大步离去。
那个随从在离开前，深深地看了林晚央一眼。
那眼神中，再无半分轻视。
只剩下了由衷的敬畏。
林晚央手握着那块尚有余温的令牌。
静静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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