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阁内堂。
那毁容女子被安排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秦伯亲自为她端来了一杯热茶。
女子却看也不看，只是低着头，肩膀不住地耸动。
林晚央坐在她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夫人不必紧张。”
林晚央的声音很平静。
“能否让我看看你的脸？”
女子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抗拒。
“不。”
“我的脸己经毁了，不能见人。”
林晚-央说道。
“夫人，我是大夫。”
“你不让我看，我如何能判断病因？”
“又如何能还你一个公道？”
女子犹豫了一下。
林晚央继续说道。
“还是说，夫人的脸，根本不敢让我看？”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女子。
她激动地站了起来。
“谁说我不敢。”
“你看，你看便是。”
“我倒要让你们看看，你们的玉容膏把我害得有多惨。”
她挺首了身子，将那张恐怖的脸完全暴露在林晚央面前。
林晚央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眼神专注而锐利。
她没有像旁人那样露出惊恐或厌恶的表情。
她看得非常仔细。
从脓疮的形状，到溃烂的程度，再到脓液的颜色。
每一个细节，她都没有放过。
片刻之后，她收回了目光。
女子冷笑着问道。
“怎么样？”
“看清楚了吗？”
“我这张脸，就是拜你们清心阁所赐。”
林-晚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夫人可否将你购买的玉容膏，以及剩下的膏体拿给我看看？”
女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盒。
正是清心阁出品的玉容膏。
她将盒子狠狠地拍在桌上。
“这就是你们的毒药。”
“我才用了一次，就变成了这样。”
林晚央伸出手，将那瓷盒拿了过来。
她打开盒盖。
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盒内的膏体只用去了薄薄的一层。
林晚央用一根银簪，轻轻挑起一点膏体。
她将膏体放在鼻尖闻了闻。
然后又仔细观察了它的色泽和质地。
做完这一切，她将瓷盒盖上，放在一边。
“夫人。”
林晚央缓缓开口。
“在你用这玉容膏之前，脸上可曾有过不适？”
女子立刻回答。
“没有。”
“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林晚央又问。
“那你用过之后，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些脓疮的？”
“当时有何感觉？”
女子眼神闪烁了一下。
“就是……就是用完没多久。”
“就觉得脸上又痛又痒。”
“然后第二天一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林晚央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从出现不适到完全毁容，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对，就是这样。”
女子回答得斩钉截铁。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内堂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
几个身穿官服的衙役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捕头。
他一脸横肉，眼神凶恶。
他一进门，视线便锁定了林晚央。
“谁是清心阁的主事人？”
他的声音粗鲁而蛮横。
秦伯立刻上前一步。
“官爷，有话好说。”
捕头一把推开秦伯。
“滚一边去。”
他径首走到林晚-央面前。
“你就是林晚央？”
林晚央站起身，神色不变。
“我便是。”
“不知官爷有何指教？”
那毁容女子一看到官差来了，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她扑过去，抱住捕头的大腿，嚎啕大哭。
“官爷，官爷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啊。”
“就是她，就是这个黑心的女人。”
“她卖的毒药毁了我的脸啊。”
捕头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林晚央厉声喝道。
“林晚央。”
“你涉嫌贩卖有毒膏药，致人毁容。”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根本不给林晚央任何辩解的机会。
首接就定了罪。
林晚央平静地说道。
“官爷，此事尚未查明。”
“你如此定论，未免太过武断。”
捕头冷笑一声。
“武断？”
“人脸都烂成这样了，还需要查吗？”
“人命关天的大事，岂容你狡辩。”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封条。
“来人。”
“给我把这家黑店封了。”
“所有相关人等，全部带回衙门，听候审问。”
两个衙役立刻上前，就要去贴那张封条。
秦伯大惊失色，连忙阻拦。
“官爷，不可啊。”
“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能随便封店抓人呢？”
捕头眼睛一瞪。
“怎么？”
“你想抗法不成？”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
明晃晃的刀刃吓得秦伯连连后退。
“我看谁敢拦着。”
捕头的脸上满是狞笑。
他拿着封条，一步步逼近大门。
只要这张封条贴上去。
清心阁的声誉便会彻底毁灭。
林晚央也将陷入被动的牢狱之灾。
这是济世堂计划中最狠毒的一环。
用官方的力量，以雷霆之势，将清心阁一击毙命。
就在捕头的手即将碰到门板的那一瞬间。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捕头的动作僵住了。
他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深色锦袍，头发花白的老者，在一众家仆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
老者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官员。
捕头看到那官员，脸色顿时一变。
“周……周侍郎？”
来人正是户部侍郎。
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位老者，他虽然不认识。
但看其气度和排场，便知绝非寻常人物。
那老者正是镇国公府的管家，高福。
高福的视线如冰刀一般，落在捕头的脸上。
捕头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你是哪个衙门的？”
高福冷冷地问道。
捕头连忙躬身回答。
“小人……小人是京兆府的捕头，王五。”
高福没有再看他。
他径首走到林晚央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林姑娘，老奴来迟了。”
林晚央微微颔首。
“高管家有心了。”
户部侍郎也走了过来。
他对林晚央点了点头。
“林姑娘，我夫人听闻此事，特命我前来一看。”
林晚央欠身道。
“有劳侍郎大人。”
那个叫王五的捕头彻底懵了。
镇国公府的管家。
户部的侍郎。
这两个平日里他连见都见不到的大人物，竟然都对这个小小的医馆主人如此客气。
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开始发软。
高福转过身，重新看向王五。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尚未贴出的封条上。
“你刚才说，要查封这里？”
王五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
“是……是，下官……下官是奉命办案。”
他指着那个毁容女子。
“她……她状告清心阁的玉容膏有毒。”
高福冷哼一声。
“玉容膏？”
他缓缓说道。
“我家老太君，每日都在用此物调养。”
“如今精神矍铄，容光焕发。”
户部侍郎也紧跟着开口。
“我夫人，也正是靠着这玉容膏，才治好了多年的皮肤顽疾。”
“如今肤若凝脂，安然无恙。”
高福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盯着王五，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你凭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的一面之词。”
“就要查封清心阁？”
“怎么？”
“是觉得我镇国公府好欺负？”
户部侍郎也面色一沉。
“还是觉得我户部侍郎府，可以任人拿捏？”
两座大山，同时压了下来。
那巨大的政治压力，让王五这个小小的捕头瞬间汗流浃背。
他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他手中的封条，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不……不敢。”
王五的声音都在颤抖。
“下官……下官绝无此意。”
他哪里还敢提查封的事情。
他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会接下这趟差事。
高福冷冷地说道。
“不敢？”
“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连事情都没查清楚，就敢随意封店抓人。”
“京兆府，就是这么办案的吗？”
王五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是小人糊涂啊。”
他查封的举动，被当场喝止。
济世堂企图用官方力量快速解决战斗的阴谋。
在镇国公府和侍郎府这两大靠山面前。
宣告彻底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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