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阴雨,己经下了整整十天。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湿冷而压抑的氛围之中。
林晚央的暖阁里,熏香袅袅,温暖如春。
周嬷嬷借着送换季衣物的名头,悄悄来到了林晚央的院子。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惊惶。
“三小姐,柳氏……柳氏她快要疯了。”
周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还不住地回头望向门口,生怕被人听见。
林晚央正在看一本账册,闻言,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慢慢说,不急。”
周嬷嬷咽了口唾沫,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
“自从宰相府出事,老爷下令封了她的院子之后,她就一首很不安分。”
“一开始,她还只是在屋里骂人,砸东西。”
“后来,她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往外递消息。”
“她收买送饭的婆子,贿赂打扫的丫鬟,甚至想挖墙角的土狗洞。”
“可我们的人看得紧,她的那些小动作,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林晚央翻过一页账册,用朱笔在上面圈出了一笔开销。
“然后呢?”
“然后,柳二公子被打断腿的消息传了进来。”
周嬷嬷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她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一样,不吃不喝,不哭不闹,就那么呆呆地坐着。”
“我们都以为她是被吓傻了。”
“可没想到,两天之后,她突然又像是活了过来。”
“她开始拼命地写信,一封接着一封地写。”
“写的都是给宰相府的。”
“信里,她哭诉自己的儿子被打成了废人,哭诉自己在林家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求宰相大人,求老夫人,一定要为她做主,为柳家讨回公道。”
“她还说,只要娘家能帮她,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她甚至在信里说,让宰相府出面,向老爷施压,恢复她当家主母的身份。”
林晚央听到这里,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
她抬起头,看着周嬷嬷,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她还真是天真。”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以为宰相府会为了她,这个己经失去价值的女儿,去得罪整个军方,去触怒圣上吗?”
周嬷嬷苦笑了一下。
“可不是么。”
“她把那些信,用油布包好,藏在恭桶里,想让倒夜香的婆子带出去。”
“自然,又被我们的人给截了下来。”
“那些信,老奴都看过了。”
“一字一句,都是血泪,看得人心里发寒。”
“可是,没用。”
“就算那些信真的送到了宰相府,也只会是石沉大海。”
林晚央端起桌上的参茶,轻轻抿了一口。
“宰相府那边,现在是什么光景?”
周嬷嬷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更加复杂。
“惨,实在是惨。”
“老奴有个远房侄女,就在宰相府里当差,前几日偷偷跑出来,跟老奴说了一些里面的情况。”
“她说,宰相大人自从被圣上申斥,收回了实权之后,就一病不起了。”
“整日躺在床上,汤药不断,脾气也变得异常暴躁,动不动就打骂下人。”
“府里的开销,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之前为了填补走私案的窟窿,府里拿出了三十万两的罚银,几乎掏空了家底。”
“现在,朝中那些见风使舵的官员,都对宰相府避之不及,以前那些年节的孝敬,全都断了。”
“府里入不敷出,己经开始变卖城郊的田庄和铺子了。”
“就连下人的月钱,都拖了两个月没发。”
“府里人心惶惶,己经有不少机灵的,开始偷偷为自己找出路了。”
周嬷嬷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最惨的,还是那位柳二公子。”
“他的腿,被太医断定,是彻底废了,这辈子都只能在床上躺着。”
“他现在每天都疼得鬼哭狼嚎,性情也变得乖戾无比。”
“伺候他的丫鬟婆子,一天要换好几个,不是被他用东西砸伤,就是被他张嘴咬伤。”
“柳老夫人心疼儿子,天天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
“整个宰相府,现在就是一团乱麻,一个烂摊子,谁还有心思去管一个嫁出去的女儿的死活?”
林晚央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周嬷嬷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
“三小姐,老奴斗胆,说句不该说的话。”
“柳氏她……其实也挺可怜的。”
“她前几日,终于想通了,不再写信求救了。”
“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体己,那是她攒了半辈子的金银首饰,足足装了三大箱。”
“她让老奴,想办法把这些东西送回宰相府。”
“她说,她不要娘家为她出头了,她只求娘家能看在这些钱的份上,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派人来林府看她一眼。”
“哪怕只是派个最下等的婆子来,跟她说一句话,让她知道,娘家还没有彻底放弃她。”
“她就心满意足了。”
周嬷嬷的眼圈有些发红。
“老奴看着她那个样子,心里也不落忍。”
“就真的,替她把东西送了过去。”
“老奴找到了那个在宰相府当差的侄女,让她把东西交给了柳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
林晚央的眉梢,轻轻挑了一下。
“结果呢?”
周嬷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结果?”
“第二天,我那侄女,就把东西原封不动地,又给我送了回来。”
“一样都没少。”
“还另外多给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包裹里,是五十两银子。”
“还有一句话。”
周嬷嬷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宰相府的管事嬷嬷让我侄女转告柳氏。”
“她说,‘府里现在艰难,二公子养伤需要大笔的开销,实在顾不上出嫁的女儿了。’”
“‘这五十两银子,是老夫人的意思,让小姐自己在林府,好自为之。’”
“‘以后,就不要再往家里送东西,也不要再托人带话了。’”
“‘宰相府,丢不起这个人。’”
周嬷-嬷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奴回来,把这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柳氏。”
“她听完,一句话都没说。”
“她只是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面她最宝贵的西洋水银镜,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镜子碎了一地。”
“她就那么看着满地的碎片,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听。”
“她说,‘好,好一个断臂求生,好一个宰相府!’”
“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提过一个关于‘娘家’的字。”
“她就像一根被抽掉了主心骨的藤蔓,彻底蔫了。”
“整个人,都垮了。”
林晚央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连日的阴雨,终于停了。
一道微弱的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照了进来。
她伸出手,接住那缕阳光。
柳氏最大的靠山,她最坚实的臂膀,终于被她亲手,一刀一刀地,彻底斩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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